片刻后,萧御又转过脸来,淡淡看着怀里自我决绝的李姝,清冷声线没有一丝起伏:“海运图是殿下囊中之物,丁家人与殿下的表兄,也被我从岭南带回。”
“殿下还想从我这里得到甚么?”
“我想要你。”
李姝道:“你愿不愿意给?”
萧御沉默了。
他垂眸看着李姝,怀里女子脸色微泛潮红,灵动的眼紧紧锁着他,一眨不眨。
萧御叹了一声。
“殿下,你很不必在我面前如此。”
萧御推开怀里的李姝,往后退了半步,清风撩起他的发,他如九天之上俯视众生的仙,说道:“国库无钱,你想收萧家海运之权,充盈国库,我便给你海运图。”
“你身中西施毒,随时都有性命之危,我便为你寻来丁家人与魏承训。”
“你我之间,本不需要弯弯绕绕。”
李姝眨了一下眼。
如果她没有记错,这是萧御第二次对她说,让她在他面前无需如此,他想让她坦率些,收了那些故作聪明的小伎俩。
她的本意,他看的一清二楚——她假装对他一往情深,不过是想让他对她生出几分愧疚之心,从而达到她不可告人的目的。
明白这件事,李姝心里多少有些不舒服,萧御的态度很明显,他不会因为她的举动对她生出怜悯之心,他给她海运图也好,为她寻找丁家人与她的表兄也罢,其真正原因是他良知未泯。
哪怕话说得再怎么敞亮,他终究是负了她的。
因为负了她,所以他不介意在自己权限以内施舍她一点善意。
霁月风清的世家公子,不仅模样气质出挑,就连道德观都高出寻常人许多。
李姝笑了一下,忽而觉得有些累。
试探到这一步,再继续下去,便没甚么意义了。
萧御永远是萧御,是她高不可攀的神祇,终其一生触及不到的存在。
“逸之既然说你我之间不需要弯弯绕绕,那今日将丁家人与我的表兄一同送到长乐宫,可好?”
李姝仍在笑,只是笑里有些疲惫,又有些释然,道:“作为交换,我可以销毁那些诋毁萧家人的物证。”
萧御不在长安的这段时日,她又是任命寒门,又是扶持内侍,甚至还放出风声,要女子入朝为官,她的这些动作让世家们极度不安,世家们以萧家为首,千方百计阻挠她的计划。
若是在以前,她很难发现萧家人的马脚,但现在不同,她的暗卫是王负剑统领的,在王负剑的侦查下,她抓了不少萧家人的把柄,这些证据虽不能将萧家一网打尽,但也能重创萧家,要不少人的性命。
萧御看上去没甚么喜怒哀乐,其内心却是恋家柔软之人,他舍不得死那么多的萧家人,多半会答应与她的交易。
想到此处,李姝收了几分轻浮戏弄之心,凤目微挑,懒懒瞧着萧御,与打量臣子没甚区别。
察觉到李姝态度的转变,萧御好看眉头蹙了起来,静静看了她好一会儿,想说甚么,但最后甚么也没说。
他不是坦荡直率之人,不是耿直简单之人,更不是能言善辩之人,三两句话便能将她哄得眉开眼笑。
“好。”
萧御道。
他的话音刚落,便看到李姝眼底笑意似乎又淡了一分。
萧御再次陷入沉默。
萧御的话素来不多,李姝并未放在心上,请萧御入座,没话找话活络着气氛——她想要的已经拿到了,还继续伪装个甚么劲儿?
顶着一张灿烂笑脸去撩拨一座没有感情的冰山,她也挺累的。
临近傍晚,霞光将曲江染成殷红一片,李姝看了看天色,准备起身告辞。
萧御若是那么容易上手,她当年就把萧御拿下了,而不是让萧御成了她的意难平。
对付萧御这种人,心急吃不了热豆腐,只能徐徐图之。
丁家人与她的表兄已被萧御送给她,她身上所中的西施毒便要不了她的命,她也无需再过朝不保夕的日子。
性命保住了,她又年轻,有的是时间去磨萧御。
李姝起身说了请辞的话,尚未站起身,余光却瞥到萧御放下手中酒杯,清冷眸子看着她,眼底有千山暮雪,晦暗难辨。
似是察觉到她的目光,他须臾间恢复冷静自持,她再去看他,他已是往日的眉眼沉静,矜贵出尘。
李姝挑眉。
这样情绪外露的萧御可不多见。
“逸之怎么了?”
李姝停下动作,轻笑着去问。
萧御静了一瞬,开口道:“殿下,楚王生性狡诈。”
到底是卓尔不群的世家子,背后说人都有些难以启齿,他声音顿了顿,似乎在斟酌着说辞,片刻后,他直视着李姝含笑眼眸,淡淡道:“殿下与之相处,需多加小心。”
“若遇到难以抉择之事,可来萧府寻我。”
作者有话要说:李姝:啧,口嫌体正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