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使津岛先生信誓旦旦说,“我至死都是老师最忠诚的读者。”
可这种事若非到了死前又有谁能说得准?
即使我在心里千千万万次希望时间就此停止,然而宴会还是如期而至。
文艺赏是专属于短篇小说的奖项,因而这次颁奖典礼并没有邀请中也——他更应该出现在以和泉氏命名的奖项上。
但中也还是来了。
我们一起骑着哈雷机车来的,我不得不承认,那种在风中疾驰的感觉可真爽!从肺部袭来的痒意也像是插上了翅膀,轻轻盈盈从我的嗓子眼里溜了出去,一点往日的憋闷都没有!
我和中也仿佛都是风的少年——这么说是不是有些过于自恋?
但确实如此,每一次交谈,风呼啦啦吹着,把我们的声音吹得支离破碎,因而我们不得不更大声地叫着彼此的名字。
街道上,偶尔有来去匆匆的行人朝我们投向惊奇的目光,我看到甚至有几个和我们一般年纪大的少年笑着吹起了口哨,双手卷成喇叭状吆喝着。
“黑头发的!你太慢啦!要加油啊!”
这种时刻,中也总会嗤嗤地笑着,装出不耐烦的样子,“再不快点就迟到了!”
但他的哈雷机车也和我一样慢吞吞了。
到了场地的时候,我看到了很多西装革履、穿着漂亮礼服的人。
只有我和中也穿着常服。
中也把我送到这里后很快就走了,他说他有个诗会要参加,认识了很有趣的人。
似乎是个叫魏尔伦的家伙。
于是,和宴会格格不入的家伙几乎只剩下我了。
说是几乎,是因为我似乎看到一位极眼熟的家伙——太宰治。
对方难得地好好收拾了一番,乱蓬蓬的黑发现在看起来甚至有几分潇洒的意味,没有了绷带,他相当俊秀的容貌完全显现出来。
也无怪乎与他交谈的那位女士笑得捂住了嘴。
我走近去,听到他们的谈话。
“这么说,您这件礼服是恋人送的咯?”
“是这样没错~你看,我恋人在那边,我先过去了。”
我正奇怪话题是怎么跑到这的,太宰治却已经叹了口气,“可恶啊,居然又不是老师……送礼服什么的指望老师穿上,再找到她果然是大海捞针吗?”
“什么大海捞针?”
此前我便知道了,太宰治是我的读者,虽然当时心情像是直面了大裂谷的山间狂岚般那样无法言喻,但最终我还是很良好地接受了这个事实。
而且,比起我,我私下里觉得如果真的知晓了事情的全貌,太宰治才是更加崩溃的那个。
这样一想,心情于是越发舒缓起来。
但此刻他会出现在这里还是令我十分惊讶,除提名者和评委、记者之外的人参加宴会是需要请柬的。
“你怎么会在这?”
太宰治像这才察觉到我似的,漫不经心瞥了我一眼,“你果然也是老师的粉丝?”
“……啊?”
“虽然不知道你怎么能来这,不过我可不一样!”太宰治卖了个关子,可我并不捧场。
他并不丧气,而是故弄玄虚从衬衫口袋里掏出一封精美的信函“你看,这可是我鬼老师亲自给我的邀请函!”
“……”
我只送出过一封邀请函。那是给反复恳求、说了一罗筐好话的津岛先生的。
太宰治眨了眨眼,朝我炫耀般说,“你有吗?”
“……”
好、好尴尬。
我下意识看了看地板,安然无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