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经回到家的唐净和傅明修,全然体会不到方昇之的担心。
傅明修被赶去沐浴更衣,唐净围着花婶婶,看着她做菜,大胖狗包包则围着唐净打转,试图吃掉唐净抓在手里的小鸡腿。
“净净啊,你来,爹有话想同你说。”唐德贵站在厨房外,冲着唐净招了招手。
厨房里烟火气重,靠的近了,他会忍不住咳嗽。
“哦”唐净应了一声,将小鸡腿塞进包包的大嘴里,又擦干净小手,这才走到唐德贵身边。
唐德贵领着唐净往前走,秋深了,院子里荷塘中的荷叶已经开始枯萎,再过不久天就该冷了。
“净净啊,爹爹想让你早日和小哥哥成亲,你愿意吗”唐德贵强忍住嗓子口的痒意,没有人知道,他最近偷偷看了不少大夫,但都说不好了。
他早年为了救主子,伤了身子,年纪大了,就扛不住了,但他不放心他的傻闺女,他想要她快快乐乐的嫁人,将来啊,有个依靠。
“爹爹想看净净和小哥哥成亲吗”唐净乌泱泱的眸子,安安静静地看着唐德贵,她感觉得到,爹爹好像有点难过。
“爹爹想啊,我们家净净都这么大了,爹爹想看净净当新嫁娘。”唐德贵笑起来,还是像弥勒佛那样可亲可爱。
“那好叭。”唐净点了点小脑袋,如果这样能让爹爹不难过,她就嫁吧。
小傻子点了头,婚嫁事宜自然是要开始准备了。
唐德贵其实有请人看了几个日子,和傅明修商议之后,选在了七日后,因为等到放榜,谁知道皇上会不会搞什么骚操作,来个赐婚什么的。
时间是仓促了点,但唐德贵这些年一直有准备着,加上他们并无什么亲眷,若只是拜堂成亲,不宴客的话,倒也不会忙乱。
小院儿被整个翻新了一遍,大红绸花妆点之后,瞧着就十分喜气。
明日就是喜日,傅明修躺在床上怎么也睡不着,他翻腾了一会儿,下了床,他打开衣柜,从里面取出了一只上了锁的盒子,打开来,里面放了一张红盖头。
他脸红得厉害,呼吸之间都热气。
没有人想到,这张盖头其实是他绣的。在他向唐德贵开口求娶唐净之后,就一直在准备着,白日他是傲然一书生,手握方笔写锦绣文章,谁能想到晚上,他会三更半夜不睡觉,悄悄替小傻子绣一张红盖头。
他现在还记得,他红着脸去布庄买红绸布时的忐忑和羞意,老板娘知道了他的目的后,倒也没有打趣他,少年郎一颗滚烫的心,没有什么值得嘲讽打趣的。她替他配好了绣线,画好了花样,害怕他一张绣不好,特地多画了几张。
后来一年多的时间,他睡不着的时候,就会拿出来偷偷的绣,开始很不顺利,总是扎到手,绣的也不成样子,废了几张之后才摸到的窍门。
盖头上绣着花好月圆,他不太喜欢鸳鸯戏水,因为鸳鸯对彼此并非独一无二的忠诚,他希望他和小傻子,是花开正好,月缺有圆。
他拿着红盖头出了房间,偷偷地将原本的盖头换成了这一张。小傻子不会绣花,他来也也是一样的。
和傅明修不一样,唐净这一晚睡得倒是极好,以至于第二天被妆娘从被窝里挖出来梳洗上妆的时候,整个人都还是懵逼的。得亏她这两年起床气不那么重了,否则妆娘大概会被抽飞出去。
小姑娘懵懵懂懂迷迷糊糊的,还打着瞌睡,妆娘替她绞面,上妆,描眉凃唇,长长的发挽起来,戴上精致漂亮的珠钗,一切收拾妥当,妆娘都有些惊讶于新娘子的美貌。她心中略略觉得可惜,这样好相貌的姑娘,却是个痴儿,若她不曾痴傻,该是何等佳人。
唐德贵在一旁看着,看着看着眼圈就有些红,他悄悄擦掉眼角的泪意,今天是好日子,闺女这样大了,应该高兴才对。
他亲手拿过一边的盖头,却发现盖头被换了一张,他稍稍顿了顿,随即心上泛起一丝暖意,抓着盖头上前替唐净将盖头盖上。
唐德贵一直不太放心,毕竟人心易变,权势之下哪里来的真心,但傅明修的态度,让唐德贵愿意相信一次。
唐净乖乖巧巧地坐着,看着大红色的盖头,一点一点地挡住视线,她忽然一把揪住盖头一角,看着唐德贵“爹爹,不开心吗”
“没有,爹爹很开心。”唐德贵笑着应道。
“那为什么,爹爹要哭”小傻子不明白,人不是应该很难过很难过的时候,才会掉眼泪的吗
“不是哦,乖女,人太高兴了,也会掉眼泪。”唐德贵手下稍稍用力,将盖头盖好。
他伸手捂脸,不让自己哽咽出声,他挥挥手,示意喜娘将人扶出去。
因为傅明修就住在唐家,是以唐净只需要和傅明修在喜堂里拜个天地就好。
喜娘把红绸一端塞进唐净手里,她看不到另一端在哪里,视线里只剩下了红色,不知道为什么,她往前走的脚步就慢了下来。
一只温暖的大手握住了她的手,唐净认得,这是小哥哥的手。
迟疑的脚步又继续迈进,她就这么跟着小哥哥一路走进了喜堂里。
唐德贵已经收拾好了心情,坐在了高堂位置上,请来的司礼开始唱礼。
“一拜天地”
唐净记得的,要转过身,对着外面拜。
“二拜高堂”
她转身,从盖头下面,可以看到爹爹的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