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剧院里的人都惊叹不止,卡尔这种国际大师竟然要主动和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小丫头做朋友。
“昂?”少女也是愣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晴礼,你叫我晴礼就可以了。”
“不知道你有没有时间和我探讨一下这首曲子?”卡尔不知道有多少年没这么激动过了,比他当年在金色大厅弹奏一战成名的时候更加澎湃。
宋晴礼和卡尔在台上热聊。
顾泽川一直端量着台上那位喜笑盈腮的少女,她眼底澄净,眉展唇扬,说话的时候五官灵动,透着股机灵劲。
“实不相瞒,今日我会来就是现场听您弹奏一曲,虽然现在您很是不愿,不过,您不必勉强,活的开心才最重要,其余旁的都不用在乎。”
“他们不让您出去,一会儿我带您出去了。”
宋晴礼看着卡尔大师眼底湿漉漉一片,许是想起了自己的妻子,这首曲子触动了一个男人心底最柔软的地方。
他抿唇思量片刻,随后缓缓的点头:“我不该,把梦想如此物质化,我答应过她,以后弹钢琴只为了开心,不为挣钱。”
男人满眶热泪的看着宋晴礼,久久不说话,须臾时间过去,他展眉一笑:“晴礼,你想听什么,我弹给你听。”
卡尔一言语惊四座,这是多大的殊荣啊,想听什么卡尔大师就给弹什么?
宋晴礼受宠若惊,双手捂住心口,一双琉璃眼闪烁星光:“既然卡尔大师主动提出,我也不客气了,我想听‘多尔登湖‘。”
她像个得了糖果的小女孩,说话的时候眼睛都放着光,卡尔邀请她一起坐在钢琴前;剧院里的听众们看出卡尔要弹钢琴,立马都做回原位,均是满心期待。
音符飘进宋晴礼的耳朵,她仿佛又回到了上辈子,那五年的狼狈逃窜的时光。
虽然艰辛,有苦不知从何说,那段泥里打滚的日子,让她从颓废到振作,就是靠着这首‘多尔登湖‘。
父亲不让她出来工作,是她偷偷出来的。
一想到父亲每次都会面带笑容的带着吃的东西回来,手掌心却全是血泡,少女心中就很是内疚。
“闺女,你别着急,我今天问了这边学校的费用,也不是很贵。”父亲大口大口的吃着干面包,水也不喝,他像是一天没吃东西。
“你年纪太小了,不要为钱财发愁,这都是做父母该考虑的事情,等再过一个月,我就给你安排学校,你去上学,你不是喜欢学表演吗?你去做你喜欢的事情。”
宋晴礼每天晚上会偷偷起来,她翻开父亲的手,看着父亲手心里的血泡,‘啪嗒啪嗒’的掉眼泪;父亲前半生从来没有干过粗活,家中虽然不是大富大贵,但也不用出去靠体力挣钱。
所以,她瞒着父亲出去找工作了。
那是宋晴礼第一次出去工作,因为身边没有证件,所以只能在一些小作坊里工作,但收入很低而且经常白干活。
风驰雷电,天上乌云密布,少女从一个黑作坊走出来,手心里攥着五欧元,脸上还有一道巴掌印,这是她撒泼打滚才要来的钱,在这之前已经白干很多活了。
一个偌大的广场,往日这里有很多人,有很多人卖艺,广场上几乎都是拿着各式各样乐器的音乐家,他们从不管别人给自己打赏了多少钱,手里拿着乐器,就好像拥有了全世界。
他们的灵魂是自由的味道。
雨水往她衣服里灌,衣摆猎猎作响,她像只落水狗走在空旷的广场上,背都挺不直;明明是盛夏,傍晚的冷风却如同冰窟一样。
冷风冻的她都握不紧钱,手里仅有的五欧元,被风吹走了。
少女身体很疲惫,但她必须提步去追,这是她辛苦好几天才挣到的。
五欧元落入一个纸盒子里,那是弹钢琴的老爷爷卖艺所放置的打赏盒。
整个广场上渺无人迹,而这个老爷爷却坐在钢琴前忘我弹奏。
他欢喜的与雨合奏,与风共舞。
而,此刻,少女站在钢琴前,她看着地上那个打赏盒一动不动,她的五欧元在那一堆的钱里面,已经分不清楚了。
老爷爷抬眼看到个东方瓷娃娃般的姑娘,她站在钢琴前低声抽泣,于是老爷爷只好停下弹奏。
他颤微着起身,面容慈祥,步履蹒跚,背有点驼:“发生什么事了,小姑娘。”
宋晴礼不出声,只是盯着打赏盒里的钱,她想要拿回来,但自尊心又不允许,她从来没有像眼下这般窘迫过。
老爷爷看出她的困境,弯腰费劲的把纸盒子拿起来:“是不是遇到了什么困难?要是需要钱就拿吧,我用不了那么多的。”
少女紧攥着自己的裤子,她咬着下唇抽泣,随后红着眼看着老爷爷:“我不是要拿你的钱,是我的五欧元,刚才飘进去了,爷爷,你能弹个曲子给我听吗?我想听……开心点的。”
想听开心点的,因为生活太苦了,反正这五欧元拿回去,父亲肯定会不开心,索性就花了吧。
老爷爷看出来了这是个性子倔强的女孩,让人心疼,应该是来到陌生的国度遇到了不顺心的事。
于是,老爷爷弹了首多尔登湖。
少女记住了,她记了很久,在那个异国傍晚,广场上细雨如烟,老爷爷头发花白,身上的衣裳洗的发白,他坐在钢琴前肆意弹奏,身侧站着个嘤嘤啼哭的少女,在他们之间有个破烂的纸盒子,里面有很多很多钱。
少女用手背擦了擦眼睛,老爷爷给她弹了五遍多尔登湖,他说:“不关生死,其他的事都不重要,不要哭了,只要活着,总会有出路的。”
宋晴礼收拾好情绪,她打起精神,决定要和父亲一起面对现状,只有先活下来才能够谈梦想。
大剧院里音符在跳动,少女紧闭着眼睛,恍惚间,似乎看到了那个头发花白的老爷爷,他在雨中弹奏,却乐得其所。
这次换少女满眶热泪,她嘴角一直带着笑意。
头顶的金光一直追溯着她,顾泽川看了很久,许是因为她笑着笑着就哭了,哭着哭着又笑了。
能够确认的是她此刻并没有做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