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建业城可不比旁的地方,就是这样小门派出来的阴阳先生也能受的到推崇,若是放在中土,这些阴阳先生便是混口饭吃都难了。”中年人看穿了他的心思,摇了摇头笑道。
沈江浣挠了挠头,好奇问道:“难道您冒这么大险来建业城就是为了多赚点银子?”
中年人愣了愣,有好气又好笑,道:“倘若只是赚点银钱,哪里用得着这般麻烦,这里要出世的东西,可比多少银两来的都要稀奇,倘若能碰了巧捡个漏,莫说这辈子,就是下辈子下下辈子,子子孙孙都算是飞黄腾达了。”
沈江浣看这中年人说话时,只要说到这所谓出世的东西,都是一番满脸通红眉飞色舞的光景,就和那城口王老汉谈到青楼里那个最艳的头牌花魁一个样,心下也不由对这东西多了几分好奇,问道:“什么东西?”
中年人微微摇头,并不言语,转眼间,他身上已经好的差不多了,当即起了身来,神色变的有些严肃,告诫道:“此事与你并无瓜葛,平白知道了也是徒惹了祸端,反而对你不利,这些日子你便不要出行了,只管在屋里待好,倘若卷进这场事端,恐怕就没命出来了。”
沈江浣被他忽如其来的严肃吓了一跳,神情也随之变的肃穆起来,中年人拍了拍他的肩膀,忽的看向沈江浣眼睛时,一眼便看出了端倪,道:“双目萦血,这是惹上了瞳鬼之兆啊,什么时候的事了?”
沈江浣不明白他的意思,但看他手指,知道他应该说的是自己的眼睛,顿觉十分诧异,问道:“几年前时一次夜行去隔庄,结果走到半路眼睛就忽然看不清了,到现在也未好,先生是怎么知道的?”
中年道士摇了摇头,道:“你这眼睛并不是患了什么病,而是惹得一方瞳鬼缠身,这种鬼物最喜依附人眼之上,好吞人泪,食尽足够之后,就会消散,不过等他消散之际,你这眼睛也算毁了。”
道人再看了看沈江浣瞳目,朝门前那摆放的破旧日晷上瞧了一眼,道了句时辰尚早,道:“今日在这建业城中,得以受你相救,感激不尽,今日便写道符帮你祛了眼疾,全当报恩,你看如何?”
沈江浣微微一愣,随即大喜过望,但还是有些怀疑这平日里那些商贾富豪画几十两银子才能求到的道符会不会这么轻易到他手上,依旧确认道:“先生您说的是真的?”
“哪能有假。”中年道士微微一笑,问道:“可有笔墨?”
沈江浣这下可算是犯了难,他这铺子荒废了不知多久,那当年宁老头也没用过几次笔墨纸砚,这铺子上上下下也没什么了,只是有些窘迫的垂手看向中年道士,直勾勾的瞧着他。
中年道士瞧出沈江浣窘迫,又看了看这家徒四壁的铁匠铺,不由得叹息一声,道:“可怜如今乱世,人活得这般凄惨啊。”
说罢,道士也不再要什么笔墨,伸手摘下那挂在铺前的红灯,咬破指尖,以血为墨,以指为笔,便在那灯笼布上勾勒起来,一十三笔笔画,跃然纸上,隐隐排列交错,似是有迹可循,也似无根之水。
“喏,等到明日午夜之际,将这灯在正厅里燃了,等到这东西化成纸灰的时,将这纸灰敷到眼上,不日便可有所缓解,等过上半月左右,便可痊愈了。”中年道士将灯笼挂回铺子的上方,叮嘱了一句,转身便出了铺门,沈江浣还想道声谢,追出门外,却已然不见人影,就是这般凭空消失了。
沈江浣怔怔出神,对这忽的飞天遁地的道家法门显的是极为羡慕,遥遥望了半响,靠在门框上,也只是自言自语的喃喃说道:“爹娘当年口里说的那些神仙也就这样了吧?”
这中年道士人影堪堪消失,这门里门外便传来脚步声,想来是有人来了,沈江浣依言闭紧门扉,回身远离门口,轻声细步,却是生怕被那些中年道人口中所说的危险缠上,不曾靠近。
那脚步声到了这铁匠铺子前,竟是平白停住,沈江浣的心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里,缓步后退,手也抓住了他一向得心应手的铁锤,一副严阵以待的模样死死盯着门口。
好在,那门前的脚步声只是不过两三刻,便已然再度响起,同时也逐渐远去,沈江浣松了口气,拍了拍胸脯,开了那大门,四下张望,不见人影,这才彻底放心,而转头时,眼睛朝梁上瞥了一眼,却不见了那中年道士给他留的红纸灯,而遥遥望去,只见远处一个着白衣的和尚正提着这灯笼前行。
呆了半响,沈江浣不由得大为懊悔,但却是不甘心这能疗困扰自己多年的眼疾的宝符就这样被人顺走,当即也顾不得道人叮嘱,悄然便跟上了那和尚步子。
这街道上没几个人,大多能遇见的,也都是些着着道袍,僧衣,青衫的三教人士,自己这样穿着一身粗麻衣的倒是反而显的扎眼了。
他也知道这个道理,里那僧人始终有一段距离,并不挨的太近,只是一路尾随,即便明知着自己铁定是夺不回那灯笼的,但是心里却是熊熊燃烧起自己一个曾今从未有过的东西。
希望。
从他眼睛看不清的那一天开始,他就几乎是以一种认命了的态度面对着这个世界,因为他知道,他无法改变什么,而就在不久前那红灯笼被挂在房梁上时,他便又有了希望,而现在,他的希望无疑是再度破灭,但偏偏,还有这么一丝不像生机的生机。
那僧人朝着建业城后城走去,这建业城地处偏远,其中并没有什么官吏管辖,所谓的城主府也只是供奉了一尊城隍的庙宇。
而在那城主府之后,便是座北背靠的一座大山,这山名叫功德山,名字恐是千万年前的事了,也没人知道来历,但名头说得好听,这所谓功德山,也实则就是一荒凉的连杂草都没几根的土石山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