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在返程路上的玄素清,越是接近太陵城,心里就越是忐忑。虽说这一路上也没有什么异常,可是南川会的消息就是没有传过来,甚至,连偷偷往太陵城方向派出去打探消息的几个亲信,也没有消息。昨天倒是来了两骑乌金甲士,他们带来了咸嘉皇帝慰劳的旨意,可是兵部的文书却也没有传来。这一切都让玄素清头疼不已,而他的下属们正一个个兴高采烈地行进在队伍中。在他们心中跟着素清这样一个统帅,完全不用有多余的担心。可是,谁又能理解这个在别人眼里无所不能的统帅,在他平静的面孔下,藏着多少的担心与忧虑!
今天一大早,大军又要开拔了,再有个两天的行程,就能回到太陵城了,军士们越加的兴奋起来。素清却反复想着昨晚那两个上林卫军士回返前,反复劝告他:一定要领着大军行进在大道上,切不可只率小队人马先行返京!素清知道,这是一个暗示,太陵城里肯定出了什么事。可是,再追问下去,他们又都说:“大人放心,太陵城内一切安好,朝廷上下只等着大人得胜还朝了!”这下可把众人眼里神通广大的玄素清难坏了,前方情势不明,消息来源断绝,这可如何是好啊?
在这浩浩荡荡的十万人马中,可能只有代晴看得出素清的不安,她领着杜恺悄悄催马来到了素清身边,开口便是:“大人有心事?”
素清笑笑说道:“夫人多虑了。”
“大人不必瞒我,我虽为女流,手无缚鸡之力,比不得你们男人杀伐果决,但女子心细如发,见微知著也是平常。还请大人莫要瞧不起女子!”代晴的话等于是将了素清一军。
“哼!”素清轻轻地笑了:“夫人言重了,在我看来,夫人的见地已非一般男子可比,高屋建瓴,姱容修态,素清岂敢轻视之。今日既然夫人有此一问,我愿洗耳恭听!”
杜恺在一旁忙插话道:“大人言过啦,小女子之言大人何必挂怀呀!”
代晴一听转脸看了眼杜恺说道:“去!一边去!”
杜恺怕代晴生气,只好不再开口了。
这时代晴说道:“大人过奖了,小女子便斗胆直言了!”
“夫人请讲!”
“大人可是为了如今太陵城里情形不明而心感不安?”代晴小声问道。
听了代晴的话,素清却还只是笑笑,然后说道:“夫人以为,我军返京这一路可会有坎坷?”
“生死莫测!”代晴重重地说道。
杜恺一听惊了,他问道:“啊!娘子此话怎讲?”
素清的脸色也沉重了起来。代晴接着说道:“我军得胜还朝,陛下仅仅是遣卫士慰劳几句,而兵部没有班师的排票,礼部没有祝捷的表章,圣上也没有嘉勉的圣旨,对于我们来说,眼前的太陵城安静的奇怪!”
看到素清微微地点了点,代晴接着小声说道:“大人,小女子想着,既然前方情势不明,不如就先派人把守住太陵城外的要道隘口,以防不测?”
素清摇了摇头说道:“不可,既然有乌金甲士赶来慰劳,表明圣上与我同心,而朝廷至今没有文书下达,恐怕是朝中百官表奏要挟圣上,而始作俑者必是三镇总兵。只是不知为何百官皆与其同心!”
“会不会只是三镇总兵朝堂发难,百官畏其权势而不敢直言,圣上又不好当面驳斥三镇表奏,只得留中不发,待我军还朝后再作计较?”杜恺问道。
素清又摇了摇头,说道:“不会!三镇虽在朝中拥兵自重,然其还到不了能一手遮天的境地!能让朝廷如此默不作声的,唯有百官同心!若果真如此,我们怕是就有大麻烦了!”
“大人,可有化解之法?”杜恺担心地问道。
素清微微笑道:“无妨,诸君不必忧心!我自有办法!”素清虽然如此说,其实他心里打定了主意,大不了太陵城下大战一场,以目前他手下这十万人马的实力来说,短时间内拿下太陵城应该没有问题,但这也是下下策,因为城中还有他的父母,娇妻。
就在素清他们商量的时候,突然,前哨军士快马来报:“大人,军前一游僧拦住了队伍,说要见大人,有要事相商!”
素清一听“游僧”两字,他几乎可以肯定是从小与他一同长大的寂子,而他会军前拦道,必是他的师父慧宣法师出手来救他了。素清的嘴角掠过了一丝旁人不易察觉的笑容,他说道:“人在何处?快,前头引路!”
“是!”报信的军士立即拉转马头,返身前行。
很快,两人就一前一后跑到了队伍的前头。素清远远就望见前方不远处,一位灰布僧衣,斗笠遮着半张脸的清瘦和尚,正站在道边的树下,素清终于看见那熟悉的身形,仍旧笔直而又谦恭,更是喜出望外,他在马上迫不及待地喊了声:“师弟!”便跳下马来,顺手把缰绳一把甩给了身后的士兵,头也不回地向前快步赶了过去!
寂子见到素清,便双手合十微微倾身应了声:“师兄,别来无恙!”
素清立即伸出双手握住了寂子的手掌,说道:“师弟,你我何必客套?”接着,他向寂子身后左右望了望,急切地问道:“师父来了?”
寂子听了素清的问话,笑着一把轻轻推开素清,说道:“美的你!你都下山图功名去了,师父才懒得理你呢!”
“师弟莫打诳语,不瞒你说,我可是真碰上麻烦事了!”素清说道。
“我知道,现在太陵城中百官皆言你有欺君之嫌,更有危言耸听者,放风出来,说你这是带兵谋权逼宫!”寂子说道。
素清眉头一紧说了句:“果然如此!”
“所以,师父让我在这拦路救你!”
寂子的话,让素清的内心立即涌出了一股暖意来,然而事出紧急,他已来不及过多的表达自己的感恩之心,此刻,他全部的念头只有:一定要保住这支得之不易的军队,于是素清问道:“师弟,我该如何行事?”
“师父交代了,城内诸事他已尽皆安排妥当,你无须忧虑,你只记得一点,待你兵行城下,若遇阻碍,切勿与其争执,更加不可刀兵相见!到时,自会有人接你进城!切记!”寂子的脸上满是不容置疑的神情。
而素清则是一边听着寂子的话,一边飞速地在脑子里思索着,他在猜想着慧宣到底会用什么法子助他脱困,可是,直到寂子的话说完,素清都没能理出头绪来。
反而是寂子见素清一直没有反应,追问了句:“记下了吗?”
素清仿佛立刻苏醒了过来,重重地回答一声:“嗯!”可是,接着他又马上跟了句:“师父到底有何法救我?”
寂子笑了,他看着素清一直就没展开的眉头说道:“玄大人啊!看来,不论你的官当得有多大,你都逃不出师父的手掌心呀!不瞒你说,我来时,也问过师父,师父就是担心我会告诉你,所以连我也瞒着了?哈!我也是真的不知道!”寂子说完两手在素清面前一摊,摆出了一副无奈的样子。
素清相信寂子的话,出家人不打诳语,既然打不开慧宣大师的锦囊,索性也就不探究了,一切听师父的安排吧!
寂子接着说道:“玄大人,小僧还有一事相求呢!”
“哎呀!什么时候了,还卖什么关子?有话快说!”素清说道。
寂子笑了,自小俩人就爱逗来逗去的:“你快借我匹马,我要赶紧回去复命呢!”
素清也不含糊,转身一招手,军士们很快就拉过一匹快马来,马到跟前,寂子也不说一句告别的话,立即翻身上马一会儿便消失在了通往远方的道路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