忽然,她似乎随意地轻声问了句:“那位开网店的女孩,叫什么名字?我能认识她吗?”
他微微一怔,看着她笑道:“说来你或许不信,我只知道她的网名,叫‘如烟’,只是在网上聊天而已。当然可以介绍你认识,但她似乎不太愿意交往。”
“但跟你投缘,对吧?”她也笑着说,“你无需掩饰什么,你也说了,人都需要知己。”
他想装作轻松地笑笑,却笑不出,只感觉有些情绪很难诉说,即便此刻面对着她。该怎么告诉她,那段时间自己是多么苦恼,孤独、无助,想要终止却未能断绝的情思,纠结缠绕成一张无形的网,笼罩他抑郁的心;加之缺少真正能倾心交谈的朋友,他的整个生活陷入一片灰暗。
在难耐的忧伤寂寞中,他也曾试想着有朝一日向她诉说思念的痛楚,记忆中似乎有千言万语,但此刻面对她,却发觉很难言说,根本无从表述。有些情绪,原本只能说给自己,或在心底说给对方。反之,她的忧伤,自己又何尝能够体会?那么所谓的知心,看来也只能是美好的幻想了,想到这里,他不禁陷入困惑。
见他似有心事,她也沉默了,不知在想些什么。两人静静地坐着,偶尔望望窗外的湖光山色,只听得邻桌几位外地游客谈笑的声音。但在静默里坐着,看着她的脸,他倒觉出一份安适来。
心情的转换,原在一念之间。他微笑着,给她添了饮料。
“对了,周末去三清山的事,准备得怎样了?”她问。
“我已定好线路,正想跟你说呢。”他详细解说了行程安排。虞一清仔细听着,不时提出些感兴趣的问题,很期待的样子。“要不,今天就跟筱娟、思齐他们再商量一下,定好具体的出行计划?”
“也好。上周郑思齐好像挺忙的,外出了两天,昨天他还问起一道出游的安排。待会儿跟他们通话吧。”
侍应生将一盘点心端上,葛潇如笑问:“这就是‘西湖雪媚娘’?”
“嗯,你仔细看看,可有点意思?”
他颇有兴致地细看,原来外面是一层薄薄的糯米面,里边是奶油和芒果。夹起一个,通身洁白细腻,柔嫩得似乎要滴出水来,几粒黑芝麻点缀着,装在麦秆编成的小篮子里。一尝,入口即化,清甜爽口,像雪糕却没有雪糕的冰凉,有奶油的清香却不似奶油般甜腻,的确别有风味,不禁连声称赞:“不愧是人间美食啊。”
虞一清见他连吃三个,忍不住打趣道:“美食如美色,味道虽好,你可别贪婪哦。”
他忙放下手中筷子,故作正经道:“言之有理!浅尝辄止,切勿贪吃。”见盘中剩下还多,又说:“那你再尝一个,浪费了多可惜。”
“我已尝过一个,甜食不能多吃。要不打包带走吧,你明天可作早餐。”
他微笑着看她关照侍应生将点心打包,心里也感觉一丝甜意。一向只觉得她清逸出尘,难得见她也会为日常生活打算,便开了句玩笑,说“俏佳人终也成小媳妇”,她只是莞尔一笑,毫无不悦之色。
两人走出饭店,但觉清风徐来,顿感心旷神怡。葛潇如提议,沿杨公堤散散步。虞一清看时间已过八点半,便带着歉意说:“改天再来好吗?今天不早了,还要去我家,那个花架你得帮我搬上去哦。”
“差点忘了,不好意思。都怪这杨公堤的美景,让人勾留,也舍不得这夏夜清风。好久没这样散步了。”
虞一清温婉一笑,说:“你有此雅兴,我们明天再来啊。”说着抬头望望,“可惜这儿不见明月,未免美中不足,我家阳台上倒是可以望见,我们就在阳台赏月品茶,算是补偿你的缺憾,怎么样?”
葛潇如连称“绝妙”,饶有兴致地问:“今夜能喝什么好茶?”
“前些天我爸来住了一晚,带来一罐安吉白茶,品质上佳。对了,你不是还有‘西湖雪媚娘’吗,不妨拿来作夜宵,如果你舍得。”
葛潇如听了,笑着将手中的纸袋递给她,说:“也好,即使我带回去,只怕也留不到明天。”
两人将花架安置妥当,将一盆建兰摆到上面,远望过去,效果非常好。
阳台上本就有个休闲区,两把休闲椅,一张小茶几,紧挨着兰花架。虞一清取来两只玻璃杯,一个茶叶罐,又从里间端来一把水壶,说是刚烧开的纯净水。品饮安吉白茶,宜用纯净水,因有些矿物质会影响茶味。
她用茶匙从锡罐中取了少许茶叶,投入杯中。只见芽叶纤细,呈玉白色,确是茶中珍品。接着提起水壶向杯壁冲去,只倒了四分之一水量便停住,左手托起杯底,右手轻轻扶住杯子,微微转动几圈。杯中芽叶渐渐舒展,隐隐已闻到一缕清香。又过了约半分钟,她才将水加到超过半杯,端起来送到葛潇如面前。
葛潇如在一旁看她娴熟、优雅地冲泡,还未品饮,便觉一股清香沁入心脾;小呷一口,顿觉唇舌生津,不禁连声赞叹,笑道:“难怪东坡先生也说‘从来佳茗似佳人’,果真如此,让人回味不尽。”
虞一清笑而不言。
他细细赏玩着手中的茶杯,是材质绝佳的水晶玻璃,晶莹剔透,便问:“你喜欢用玻璃杯?若换成青瓷茶盅,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