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的沁水两岸都是黛青色的起伏的连山,仿佛是美人弯弯的眉峰相聚,都远远地向船尾跑去了。
林云树屹立在船头,听着潺潺的船头激水声,嗅着夹杂在水气中向他扑面而来的水草香气,哼起了一支孩提时唱过的歌谣:
“青龙头,白龙尾,小儿求雨天欢喜。麦子麦子焦黄,起动起动龙王。大下小下,初一下到十八。摩诃萨。风来了,雨来了,禾场背了谷来了。”
“主人,饮香院出事了。”一直站立在他身后的秦年神色匆忙地说道。
“什么事?”林云树颇为淡定。
“凉国大司徒苏景明的仲子,苏白雨昨夜在饮香院被人给杀了。”秦年战战兢兢地说。
“放肆!是什么人?竟敢在我饮香院里闹事。我现在还不能在饮香院里露面,此事就由你全权处理吧。”此时,林云树的脸上才浮起了一层愠色。
“是,主人。”秦年点头作揖。
昔日热闹非凡的饮香院里,此时已然冷清了许多。在一间装饰得十分华丽的房间里,三三两两地站着一大群人:官府派来的五名捕快,怒发冲冠的大司徒苏景明,哭哭啼啼的苏夫人,饮香院的老鸨齐妈妈,装作哭得梨花带雨的花魁娘子孟初画,苏白雨贴身的三名仆从和被五花大绑在椅子上,正大喊大叫的余峤。
床上躺着的正是已身亡五个时辰,死不瞑目、浑身发黑的死者,苏白雨。
“我没有杀他。我是被冤枉的。没错,我昨夜是被他邀来喝酒了。可是,我走的时候,他还活着啊。还有,我有什么动机要杀他呀。我和他刚认识不久,往日无冤,近日无仇的。我没有杀人动机呀。何况,你们也没有证据证明是我杀了人。所以还不放我回去?放了我!我要回去!”余峤愤愤不平地怒吼道。
“你就不要再狡辩了。昨天晚上,除了孟初画和你,就没有人在这个房间待过!一定是你在酒菜里下的毒!”一名黑胖的捕快一脸凶相,厉声喝道。
“那你们怎么不怀疑孟初画?偏偏就怀疑我。”余峤怒目圆睁地看着众人。
“我没有,我怎么忍心杀害苏公子呢。他平日里待我最是宠爱,我也爱慕苏公子好久了。就在前日,他还闹着要给我赎身。何况,齐妈妈也可以给我证明,昨晚苏公子喝醉了,可是他一个人睡的。我也是今天早上去他房间,才发现苏公子被人毒害了的。可怜的苏公子啊,你怎么忍心抛下初画,一个人走了呀。”孟初画装作悲痛欲绝的样子,捶胸顿足,掩面而泣。
“对对对,我女儿初画断不可能做出这杀人的事。她平时连一只蚂蚁都不忍心踩死的呀。不可能是她杀害苏公子的。一定是这个叫余峤的莽夫,一定是他。”齐妈妈恶狠狠地瞪着余峤。
“这件事情到现在还不清楚吗?是这个叫余峤的上唐细作想要从苏白雨手中得到我们大凉的情报,可是他没想到,苏公子对大凉忠心耿耿、守口如瓶。可是,他的身份已经暴露。于是他便欲除掉苏公子,就在酒中下毒害死了苏公子。所以你们还不快将他速速捉拿归案?”
此时,房间内走来了一个达官贵人模样的红衣男子,他以果断的语气说着。
“院主,您可来了。您要是再不来,我们家女儿的名声可就要被这个臭小子玷污了。”齐妈妈委屈巴巴地说着。
“你是谁?你怎么知道我是上唐人?我是上唐人,没错。可是你凭什么说我是细作?你有什么证据吗?”余峤瞪着他,脸都涨红了。
“证据?你身上的那个火漆竹筒就是证据。”秦年不紧不慢地说着。
“什么火漆竹筒?我没有。”余峤目不转睛地盯着他。
“火漆竹筒?那可是最近我们大凉发现上唐细作用来传递情报的工具。搜!”另一名瘦瘦高高的捕快一声令下,其他的捕快都开始围上来,搜余峤的身。
可是他们扒光了他的衣服,也没有看见一个火漆竹筒。
“哼,看见没有?你就是血口喷人!”余峤得意洋洋地说着,还翘起了二郎腿。
然而,他却不知,秦年已经偷偷地给齐妈妈递了一个眼色。
这时,一名矮瘦的捕快瞥见了桌上余峤的一个包袱。“这包袱是你的吧?”
“没错,是我的。里面就只有一些碎银子和一双新鞋。除此之外,什么都没有。”余峤依旧高昂着他得意的头。
于是,那名捕快迅速地把包袱拆开,然后把包袱倒过来,里面的东西哗啦啦地落了一地。果然只有一些碎银子和一双黑色的靴子。
“哈哈,现在总算能证明我的清白了吧?”余峤得意地笑道。
“等等,这是什么?”这时候,那个黑黑胖胖的捕快却蹲下身,捡起了地上的靴子,还用力地抖了抖。
此时,一枚青色的火漆竹筒骨碌一声就从靴子里面滚落在地,一直滚到了房间的门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