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明帝二十八年,四月二十六,大雨
潮州和渝州交界之处,有一座关隘,名为望京口。从此关隘向西南方走二十里,就能看见一座大山,当地人称为藏虎山。
山高百丈有余,林木茂盛,山脉连绵至赵国境内,是天然的藏身之所,于是常常有山匪在此地安营扎寨,这些山匪占山为王后,也在山里经营庄稼和牲畜,遇上时节不好的时候,就下山劫掠,专挑从赵国进关的富商下手。
起初两州边军也试图上山清剿,可由于对山林地貌的不熟悉,几次都是无功而返,索性在官道附近增派巡逻的人手,来确保安全。
这一日,从望京口内突然奔出一队满身玄甲的将士,粗略一看,约莫有三千人,为首的是一名身形魁梧的壮汉,手持长刀,一路朝着藏虎山奔去。
“你说屠将军带着虎贲卫这是干啥去啊,我看那方向好像是藏虎山啊,莫不是去剿匪?”城门处值守的张三好奇地问着一旁的李四。
“我觉得很有可能,这几个月山匪越来越猖獗,据其他营的兄弟说,藏虎山可能换了山头,这新来的匪首可能是赵国边军假扮的。我估计屠将军这次出去,可能就是确定了敌军位置,你没看虎贲卫都倾巢出动了嘛,估计是要上去给他们灭了。”
李四说得有鼻子有眼的,不想一旁的牛二调侃道:“看把你能的,军中要事莫非议,要让监军抓着,你小子有的是军棍吃。咱们就安心守好这城门,等后面兄弟上来换岗,去翠云楼喝一顿,再找几个娘们儿,那不比什么都强。”
“牛哥说得是,小弟刚才就是放屁,就是放屁。”李四打着哈哈,不再议论这件事。
几个糙汉本就没读过几年书,在军中久了,那些老丘八的习气也自然而然地学了个八九不离十,刚刚还在讨论军队走向,没个两三句就绕到了怡红楼里哪个姑娘俊俏,哪个舞坊得劲儿。只不过他们不知道的是,李四说得都对。
屠楚雄带着三千虎贲直扑藏虎山,本来被雨水冲刷的泥泞不堪的土路,被这急行军硬是踏出了一条平整的道路。等到屠楚雄带着兵马赶到藏虎山时,山脚下已经聚集了不少将士。
屠楚雄抹了一把脸上的雨水,定眼看去,山脚下的人马分为两拨,一拨为渝州巡防将士,另一拨则是穿着赵国士卒的甲胄。
“尔等放肆!未经通传便敢冒然越入我燕国边境,你们赵君是要向我大燕宣战吗!”屠楚雄长刀前指,怒喝道,“尔等领将是谁!出来说话!”
随着屠楚雄到来,刚才与赵军对峙的巡防将士立刻朝着虎贲卫靠拢,赵军人群中也缓缓让出一条道,一个身披红袍骑着白马的将领走了出来。
“屠将军,别来无恙啊?”红袍将军抱拳客气道。
“我还说是谁敢如此嚣张,原来是你这个小白脸。”屠楚雄冷哼一声,高声问道:“高玉龙,给句痛快话,你是不是代表赵盛泰那条老狗来向我燕国宣战!”
“屠将军,劝你说话尊重点,当着本将的面辱骂我国国君,我今日就是屠了你三千虎贲,也不过是赔些银两罢了。”高玉龙面露不满的说道。
“好啊,你且试试,最好杀得干净。莫让世人知道,赵国武威侯带白麟卫擅闯燕国边境,屠杀燕国边军,你看看你家国君是保他的赵国,还是保你这个侯爷。”屠楚雄丝毫不惧,身后三千虎贲更是做好了迎击的准备。
高玉龙眉头微皱,暂时按下怒气,沉声道:“莽夫,本侯今日入燕国,乃是追查到袭杀我赵国桐州郡守、掠夺走万两黄金的贼寇就在此山中,只因天降暴雨,山路难攀,不得已从此处退下来。”
“呵,绣花枕头,我劝你赶紧滚,既然到了我燕国境内,黄金你是别想了,人头嘛,等本将军屠了这山匪再给你送过去。”屠楚雄不屑地冷笑道。
“你这莽夫倒是打的好算盘,本侯明确告诉你,黄金和人,本侯都得带回去......”
屠楚雄不等高玉龙说完,直接打断道:“赵国武威侯率白麟卫犯我大燕边境,当如何!”
身后三千虎贲齐声喊道:“杀!”
高玉龙气的脸都青了,握起长枪,喝道:“屠蛮子!你这是要蛮不讲理了?”
“道理?谁他娘的拳头大,谁就是道理!你不就是人杰榜第七吗?老子早就想换换这排名了,凭甚你这个小白脸就能高我一位,怎么的,今日咱俩试试啊。”屠楚雄仗着人多势众,挑衅道。
高玉龙正要出手应战,一旁的副将赶忙劝道:“将军莫冲动,此处乃是燕国境内,我们不宣而入本就坏了规矩,若是造成死伤,国君那里也不好交代。若是燕国派使臣来问责,又是一堆麻烦事。”
高玉龙思索了片刻,哼了一声,眼中的杀意慢慢隐了下去,一转马头下令道:“回!”
身后的数百白麟卫听着高玉龙的话也是松了一口气,连忙跟着主将的步伐朝边境走去。屠楚雄看着渐行渐远的赵国军队,丝毫没有放松的神情,反而眉头紧皱地看向藏虎山。
......
藏虎山深处,一个少年郎正怀抱着一个更小一些的女孩在山林中奔走,身后影影绰绰的光影,似乎是一群人打着火把,只不过雨实在下的太大了,让人看不真切。
少年三步两跳蹦到一棵大树的树干上,紧抱着小女孩,调整着呼吸。没多久,身后的密林中就追出来了几十个凶神恶煞的大汉,还牵着十几条猎狗。
“二当家的,雨太大了,狗鼻子不好使啊。”一个喽啰上前说道。
被称为二当家的人反手就是一巴掌,打在那个喽啰的脸上,大声骂道:“养你们这些废物干什么吃的!追个小孩追不到!今天要是找不到那俩小孩,老子回头就他娘给你刮了喂狗!”
“是,是,是,小的这就去找。”被打的喽啰连忙起身,点头哈腰地保证着,招呼着其他人分开找寻,留下二当家和其他几个人,在大树下躲雨歇息。
“妈的,累死老子了,这小兔崽子是长了翅膀是吧,跑这么快。真他娘邪乎,居然比我这个三品武夫还跑得快,娘的,让我逮着了非得给他腿打断!”二当家在树下休息的同时,不忘骂上两句,他不知道的是,他口中的小兔崽子,正蹲在他头顶上盯着他。
少年左手抱着小女孩,右手捏着三柄飞刀,调整着呼吸,瞄准着下面躲雨的几人。几个眨眼之后,少年凝神屏气,右手一甩的同时,身形也蹿了出去。紧接着树下传来三声惨叫,然后就多了三具尸体。
少年刚落另一处大树的树干上,就看见刚才藏身的树干被白色刀气齐根切断,原本要射向二当家天灵盖的飞刀,被二当家拉过一个喽啰挡了下来。
心狠手辣,反应果断,少年在心里对眼前这个二当家进行了评估。
“他娘的,小兔崽子,我知道你就在这!你逃不掉了!等我抓到你,先打断你的双手双脚,再把那个小女娃收成童养媳!”二当家一边病态的放言威胁,一边挥舞着手中的钢刀,阵阵刀芒将周围树木剃了个干净,少年不得已只能遁向远处。
“逮到你了!”二当家看着闪过的身影,钢刀一挥,将一棵大树从中间劈开,同时身形一闪,直奔少年而去。
“当小爷我是吃素的是吧。”少年见此也不再躲闪,将一张符纸塞在小女孩手上后,转身向二当家奔去。少年在雨中奔跑,双手虚握又向两边一拉,一柄亮银长枪出现在少年手中。
“受死吧小子!”二当家提刀,迎面劈向少年。
钢刀撞在长枪上声音清脆,两人都被震的向后退了几步,二当家在泥土上踩下几个深深的脚印,握着钢刀的手也止不住的颤抖,反观少年这边,只是转了几个圈,甩了两下长枪,气定神闲,屁事没有。
二当家有些震惊,不由问道:“小子,你到底是谁?”
“小爷姓白名胜,是你家白爷爷。”白胜挑衅道。
“娘的,找死。”二当家不信邪,再次提刀上前,耍起了一套刀法,似乎想一套带走白胜。
“大开大合,破绽百出,活该你只有三品。”白胜也提枪迎上,游龙步配合龙枪术,瞬间占据上风,长枪在白胜手上灵活多变,进攻的角度也异常刁钻,让二当家不得不采取守势。
双方的兵器快速碰撞,撞出一阵叮叮当当的声响,二当家步步后退,白胜则是乘胜追击,最终在白胜一个神龙摆尾后,扫断了二当家手中钢刀。
此时,其他喽啰听着打斗声也赶了过来,二当家也赶忙退到众人身后,指挥道:“杀了他!”
赶来的喽啰立刻叫喊着冲了上去,白胜也不惧,伴随着瓢泼大雨,手中长枪挑、刺、扫、扎,一步未退,打得这群山贼哀嚎遍地,几十个人就跟泥捏的一样,一刻钟之后再也没有能站起来的。
场中只剩下白胜手握亮银长枪,发髻有些松散,雨水随着散开的发丝落下,电光时不时照耀着这片狼藉之地。
“小子,放下武器,不然我现在就杀了这个女娃!”二当家的声音从白胜身后传来。
原来在自己的手下围攻白胜时,二当家悄悄绕到了背后,挟持了小女孩。
“那你杀吧。”白胜丝毫不在乎二当家的威胁,双手抱着枪,饶有兴趣的看着二当家。
二当家此刻心里直犯嘀咕,按理说这小子很明显是在诈他,但是他现在表现得毫不在乎,若是自己现在杀了这个小女娃,手上就彻底没了筹码。
“犹豫什么,你倒是下刀啊,不会是刀断了不会用了吧?”白胜嘲笑道。
二当家看着眼前这个小孩,怒火顿起,心一横,用还剩下的半个刀刃划过小女孩的脖颈,就在刀刃快要接触到小女孩的时候,小女孩身上突然发一出道金光。白胜似乎早就知道会这样,提前遮住了眼睛,向后疾退。
一阵夺目的金光过后,小女孩身边已经不见了二当家的身影,反而留下一片燃烧后的灰烬。
“啧,黄阶符箓就有如此威力,山人的道具果然厉害。”白胜抱起依旧在昏睡的小女孩,朝着山下走去。
......
大雨渐停,屠楚雄望眼欲穿的盯着藏虎山,尤其是刚才突然金光大放,屠楚雄更是万分焦急,若非是得了命令在此接应,屠楚雄早就上去了。
“将军,有人!”副将提醒道。
“快,列阵。”屠楚雄左手一挥,翻身下马,朝着人影奔去,等到人影走出树林,赫然是白胜和那个昏睡的小女孩。
“末将渝州虎狼军统帅,屠楚雄,见过世子殿下!”屠楚雄上前行礼道。
“将军请起,劳烦将军了。”白胜将手中女孩交给一旁的士卒,吩咐道:“麻烦将军请军医妥善照顾这个女孩。”
“末将领命。”屠楚雄招呼了一下身边的副将,吩咐了一下,看着白胜又朝着山中走去,连忙追问道:“世子殿下这是要朝哪去?”
“哦,我与父亲打赌,只要我剿灭这山中贼寇,便许我入一品境界,我现在去剿灭余孽。”白胜漫不经心的解释了一声,继续朝着山中走去。
“殿下留步,山中情况复杂,可能有赵国的贼兵也说不定,还请让末将带上虎贲卫,随殿下一同前往。”屠楚雄一听连忙劝言。
白胜停下脚步,看了看屠楚雄身后的三千虎贲,思索了片刻,说道:“这样吧,将军点三十个将士跟我入山即可,将军境界太高,威名太盛,万一被贼寇认出来,我就不好办了。还请将军就和剩下的将士在山下接应,若是看到冲天火光,便立刻进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