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溪山,山高林密,山道崎岖。
两人骑着两匹马悠闲行在山道上。
“牧守大人,您看这清溪山的风景如何?”
布衣长衫的中年人,面带恭敬笑意侧身望向另一个人。
这同样是位中年男子,五官清瘦,短须薄唇,目光柔和中隐有锐利之色。身穿黑金色镶边的华服,衣上印有七爪金龙,威武不凡。
他环顾四周,微微一笑,清朗的声音从他耸动的喉头发出:
“高山倾玉泉,翠峰浮云间。飞鸟穿林荡,鱼虫戏波涟。苍烟抱乔木,稚子煮肉香。”
“意宗,你治理下的清溪山,倒是当得起世外桃源的美赞啊!”
布衣中年人连躬身道:“托牧守大人的光,这清溪山脉人妖两族,才得以和谐共处,造就这片盛景。”
“你的努力,我都看在眼里。”周展元目露赞许之色,微微颔首。然后望向高山远处的炊烟道:“已近晌午,你我不妨去讨口肉吃,再行正事!”
“全凭大人吩咐。”布衣中年人笑道。
两人扬鞭策马,但见两匹马一声嘶鸣下,齐齐四足生云,凌空疾跑,穿林破雾,很快来到那炊烟的地方。
这是一座小山峰,炊烟从一间方圆十余尺的茅屋里升腾蔓延。
茅屋没有门,可以从门外看到一个胖嘟嘟,头裹红巾的三岁孩童。只见他歪歪斜斜正站在灶台上,手持大棍费力搅拌着一口大锅。那口锅比那孩童大了一倍,锅内肉汤翻滚,冒着白腾腾的热气和香味。
丁意宗见到孩童,顿时目露精光。左手长袖一甩,那褐色的绣袍便像藤蔓一样生长蔓延,冲到那孩童面前打了个卷,绑住后者就往回收。
“啊哟!”孩童惊叫一声,咿咿呀呀大呼小叫挣扎,还是像任人揉捏的羔羊一般落到丁意宗手里。
“喂,你们是什么人,竟然敢光天化日之下私闯民宅,还有没有王法了?”那三岁孩童被丁意宗捏着衣领提在手里,气得嘟着嘴,怒气冲冲瞪着他。
“呵,没想到遇见一只开了智的小乳猪,还知道王法?”丁意宗惊讶瞪大了眼睛。
“你是不是想说除妖呀。”孩童眼珠子滴溜溜在两人的衣服处转了转,不自觉眼角抖了抖,但还是端正神色,双手抱在怀里,老气横秋道:“我们清溪县人妖和睦共处,已有十余年。这和谐盛景,你若敢破坏,便是犯了……”
孩童话未说完,便被丁意宗施法,不能言语。
“牧守大人,清溪山的许多野兽兽性难改,不通礼法,不入妖籍。理应成为我们人妖两族的食物。”丁意宗对周展元解释一句,然后抓着孩童的手五指并拢,捏去孩童的人形,一只四蹄乱动,红润白皙的小乳猪原形浮现。
“嗯,肉质鲜嫩,烤起来应是极香!”周展元端详打量全猪上下,吞咽了下口水。
小乳猪涨红了脸,竟然突破了丁意宗的施法,连忙口吐人言道:“原来是我最敬仰的牧守大人。大人有所不知,我幼时不懂事,吃过人的米田共,如今虽肉质鲜嫩,却是怕脏了大人的嘴!”
他说着看到对方的迟疑,连忙道:“今天我煮了一锅飘魂香,用了三十种药材,十余种虫兽,美味无比。可以诱来号称清溪第一美食的天青翼虫。”
“那个,大人不如等一等?”
小乳猪满怀期待看着对面这个正对他流口水的家伙,果然对方也对所谓第一美食很感兴趣,见周展元点点头,小乳猪长舒一口气,这时一股焦香味扑鼻而来,小乳猪灵机一动,四蹄乱颤叫道:
“我的飘魂香糊了!”
旁边的丁意宗随手一挥,一股狂风将屋里的柴火熄灭。
准备趁机逃跑的小乳猪眼珠子怔住,满脸堆笑看着两人。
“二位大人,飘魂香还未完全成型,请容小可在熬制片刻!”猪脑袋对着两人左右转了转,吭哧道:“小可绝无其他心思。”
丁意宗笑道:“相信你这小乳猪还是懂事的。”
当下对其收了术法,小乳猪在地上扑腾几下,又变回一个头戴红巾的三岁孩童。他身上裹着褐色麻布,胖脚穿着草鞋,走起路来却是端正大方,显得彬彬有礼。
孩童用手把脸上堆起的肉往上推,露出甜甜的笑脸,拱手道:“二位大人,小可朱靖,请进屋稍等片刻。”
说着带头往屋里走去。
两人随之进入,只见小小的茅屋里,客厅、卧室、厨房都收拾的井井有条。
客厅里有一副威武的画像,面容竟然跟牧守周展元有几分类似。
见两人看去,朱靖心中暗喜,认真解释道:“小可原是天一村的牲畜,生来蒙昧,一日偶见将军威风,顿生灵智,故而将其日夜供奉。”
丁意宗一脸崇敬对周展元道:“牧守大人,您的画像竟然让这等懵懂畜生都生出灵智,当真是伟岸英姿、泽被千里!”
“不过如此罢了。”周展元用手摸了摸脸,仔细端详画像,不由露出自得的笑意。
几人看了片刻,越过客厅,又看向旁边的卧室。
室内有一张床,一个八仙桌,一条长凳,一个直角书架靠在墙上。只见书架上,经史子集应有尽有,竟然陈列了约莫上千本书。
见两人好奇,朱靖慢悠悠走过去,随手将一本一寸有余的书拿下来,封面写着:黑泽州志。
他翻开书页,两人把头凑过来,正巧看到内页写到:
“黑泽州第七任牧守周展元传……周牧守一人一枪,镇守天玑关,杀得妖族闻人声色变……妖王使妖千名,携无尽天材地宝赴往清溪和谈,从此人妖和睦,成苍南佳话……”
见一人惊喜一人疑惑,朱靖拱手解释道:“小可收集来的黑泽州志,发现竟无牧守大人的丰功伟绩,不免有些愤懑,故而斗胆补上。今牧守大人在场,可否指点一二。”
“这编入州志,通常是牧守离任后才组织修订。”周展元仔仔细细看了一会,面色有些潮红,却没注意朱靖的额头也淌几滴汗水出来。他道:“文笔上佳,大体属实,并无偏颇。”
当下好奇道:“朱小友觉醒灵智应该不久,怎地学识如此广博?”
朱靖颔首道:“大人谬赞。小可主人是位大才,耳濡目染下,偶有所成,实在不值一提!”
他说话间,看到周展元和丁意宗的脸上潮红之色越来越浓,心中越发放松和激动,笑容很是温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