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凌晨,医院楼梯口有一个穿着黑色短袖的男人正在踩灭刚抽完的烟头,他皱着眉头,看着icu的门口若有所思,外表看起非常壮实的男人在这一刻略显无力,他刚要再拿出一根烟点燃时,就有人叫起了他的名字。“谁是李猛?过来签一下名字。”听到护士呼唤自己,李猛赶忙把刚拿出来的烟胡乱塞回口袋中。“护士,我在这边呢,稍等,我现在过去。”李刚边跑边说道。
孩子现在情况很复杂,可能需要动手术,危险系数很高,随时都有生命危险,所以你要签订个知情书,如果不选择手术,这孩子可能挺不过今晚了,你尽快拿主意,护士看着李猛说道。手术成功率有多高,能告诉我吗?我心里好有底,李猛用颤抖的语音询问着护士。“不好说,按照以往的经验来看,不超过三成,你要做好心理准备。”“我知道了。”说完这句话,李猛拿起笔签了名,漆黑地墨水有点渗透了那张知情书。
护士拿着那张知情书走了,似乎也掏走了李猛的心,没人知道在李猛平静的脸色下他一直在祈祷:“阿弥陀佛,佛祖保佑,祖先保佑,保佑我可伶的孩子脱离危险,早日康复,早日康复。”这时,李猛口袋里的手机突然“嘟嘟嘟”地响了起来,李猛按了接听,手机那边传了一段女声,看起来有点虚弱:“老公,孩子怎么样了,怎么这么久你都没有打电话回来,没人肯告诉我实话,你老实给我交待,我的孩子怎么样了?”李猛挺到老婆的声音以后,既开心又害怕,开心的是家人给老婆打电话给自己,就说明了她恢复的状况不错,害怕的是不知道如何跟老婆交待孩子的事,跟她说实话,按照她的性格,肯定不可能在家里待得住,不跟她说实话的话,万一孩子有一个三长两短的,让她这个当妈怎么活得下去?思前想后,李猛咬了咬牙,他决定先欺骗一下老婆:“孩子没事,就是要来医院做一下检查,没什么的,不要担心哈,你在家听妈的话,照顾好自己,我跟儿子很快回去的,放心吧。”“可是,,,”李猛妻子林泉似乎不是很相信他的话。“不要想太多了,能有啥事,好着呢,你叫爸过来跟我听电话,我有事跟爸说两句,你身体还虚弱,不要听太久了,赶紧休息。”见到丈夫这个样子,林泉也不好再说什么,叫进李猛的母亲廖彩过来把电话拿给了李春听。
“孩子,怎么了,是不是急事呀?”电话那边传来老父亲亲切又沙哑的声音,李猛就知道昨天父母应该是通宵熬夜了,可是来不及问那么多,李猛就开门见山地跟父亲说了自己的需求:“爸,要把家里那头老母牛卖了,孩子这边要急救了,可能医药费不低了。”听到这里,李春那双布满老茧的手突然一松,差点把那部不知道用了多久的诺基亚掉在地上。“孩子,我知道了,爸这就准备去。”说完,李春就把电话挂了。其实,李猛家里这几年因为饥荒已经穷得揭不开锅了,要不然他早就把老婆送到医院接生了,怎么可能还找那些村里的赤脚医生当接生婆呢?家里人本来就多,但是老天爷不给吃饭,近年来天气恶劣得很,如果不是靠着家里那头老牛生了几个牛羔子卖了点钱,加上务农时全靠老牛出力,不知道现在日子怎么过得下去。可是已经走投无路了,不卖牛,医院不动手术,孩子救不了,只能狠心卖了,至于以后的生活先走一步算一步了。李猛在心里盘算着。
两个小时后,李猛见到了自己的父亲,此刻正值盛夏,老人舍不得花钱坐车,骑着自己那辆破自行车过来的,好几里地呀,把老人那黝黑的皮肤给晒得通红通红。“爸,来了,快来坐着歇会儿。”李春赶忙过去扶着自己的父亲。“没事,你把钱交了先,孩子的事要紧。”李春边说便从他的口袋里出了一个红色的袋子,里面用绳子绑着一捆零钱和整钱,看起来零钱更多一点,不过钱都有点湿了,可能是因为放得太靠近身体了,汗水都进去了。李猛父亲的手中接过了那看似很少,却很沉的钱袋子,“一共是6863.5元,咱们家的牛卖了5000块钱,我跟你妈平时存了点800多块钱,剩下的是我找人借的,怕不够,你赶快拿去交了,别耽误了孩子的手术时间。”“好”李猛重重地点了一下头,转身离开了,他明白,现在时间就是生命。
医院那边收了5000块钱,说是手术费那些加起来就是这个数,后续有什么需要补的费用会再通知家属过来交,当然,前提是孩子能救回来。李猛和李春在门外等候着,因为手术还有五分钟就要开始,听医生说需要好几个小时。因为担心父亲的身体顶不住,李猛劝父亲先回去,有什么情况他再电话告诉家里,但是李春执意要留下来陪李猛,说出来之前李猛的妈妈就交待了:“你们父子两在医院一起看好孙子,家里这边交给我,你们放心,记得把我大孙子给我好好带回来。”其实当时廖彩是边哭边说的,李春怕儿子分心,就没再强调。李猛见说不动父亲,就让他留了下来,就在两人刚坐下时,icu病房的灯突然亮了起来,手术开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