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眼但见自家姑娘神情间并无异色,当下也暂忍了下去,只心中对其无礼言辞多了几多轻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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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影渐斜,长伞已力不从心,任由俏皮的几许光影慵懒地洒在长案一端。
江灵栀与花簪雪也不知说着什么,言谈间笑声不断,仿佛已经忘却了时间轮转。直到前院侍候的丫鬟前来问询才阻了她二人的兴致。
“禀姑娘,威远侯遣奴婢前来请问花老板,是否可以与他一道告辞?又或是花老板想再与姑娘话谈些许时辰?若是花老板与姑娘相谈甚欢分别不舍,他便先去,随后再着人来接。”
“这……”江灵栀听那丫鬟一板一眼表述完,眼波一转落回花簪雪身上,眸中显出些了然的韵味,犹如清风扶露般的笑意展露眉梢,话语中带着些微调笑,“不知花老板何意?”
花簪雪怎会不知她想到了什么,也不过多解释,只掩唇笑了笑,而后起身告辞,随了那丫鬟同往前院。
这般突如其来的淑女风范着实让江灵栀微微一怔,随即会意。
站在木栈与悬台的接口,望着那身影消失在廊檐转角,她哑声轻笑着摇了摇头。不管年岁长幼,身份悬殊,联系到心爱之人到底也遮掩不住小女儿情态。
回身轻撩裙摆坐回原位。
盈袖也奉了她的示意陪送花簪雪而去,眼前伺候的除了琼儿便只剩了一个从未见过的小丫头。
这小丫头看起来年岁尚幼,正端端正正跪侍在侧,始终低垂着脑袋不敢四下张望,一双小手还在不停地自果盆中捡出未去壳的干果恭敬万分地剥着。
江灵栀见状免不得心生怜惜,忙素手微抬止了她的动作。
谁知话还未从嘴边说出,这小丫鬟就如受惊的小兔儿般缩作了一团,带了哭声地磕头求饶:“姑娘恕罪……姑娘恕罪!我……我……奴婢是新来的,不懂规矩,冲撞了姑娘请姑娘担待!”
江灵栀一愣,眉头轻拧,忙要俯身上前拦住她。
不曾想她刚刚伸手出去,小丫鬟便又如受惊小鹿般向后逃开一小段距离,仍旧磕头不跌。
江灵栀无奈,只得提高了音调佯装不悦:“你若再如此便真是冲撞了我,可是要受罚的!”
小丫鬟闻听,当即止住了哭声,连着磕头的动作也缓了下来。
“琼儿,领她过来!”
怕自己上前再叫这年幼的丫头惶恐不安,江灵栀唤了一旁的琼儿一声。
琼儿是前些日子被盈袖选调进阁楼小院供事的,也未曾见过这陌生的小丫鬟,但只看这般光景,便猜度着必是府上新采买的侍婢。
想着自家新进府中那时的情景,不由得对这小丫鬟多了些怜悯,上前柔声低语,轻拉着她走到姑娘面前重新见礼。
江灵栀也不责怪于她,从臂钏下取出手绢温柔地替她擦净眼泪,又抬手帮她理了理因为惊慌而凌乱的发梢。
全程无话,却让小丫鬟莫名心安。
见她终于敢抬头看着自己,江灵栀这才眉眼弯弯地笑着开口询问:“你为什么这么怕我?”
小丫鬟慌忙低垂了眉眼,却又缓缓抬起,胆怯地注视着江灵栀柔善的眸光,小声回道:
“奴婢还没有学会规矩,今儿个是翠缕姐姐临时脱不开身,正巧又只有奴婢一个人在杂院闲着,她便叫了奴婢奉上干果。奴婢不是怕姑娘,是怕不小心犯了错受罚,又被卖出去。奴婢不想去那……那种地方!宁愿死也不去!”
受罚?那种地方?
江灵栀眉头一皱,虽不知这小丫头之前经历了什么,但见她无措至此,想来往事必是不堪回顾的,也没再追问下去,只是轻握了她小手问了姓名年纪。
“奴婢名叫大丫!娘亲说过每年第一个下雪天就是我的生辰,待到今年下雪天就要满十一岁了。”
以雪天为生辰?
江灵栀闻听陷入深思。
以往所知“民生疾苦”四个字皆是由书本所得,头一次这么直白地听人提起,心中某一根象征怜悯的弦由此紧紧绷起。
自以为自己寒气袭身久病无医已是苦痛,不想世人多有挣扎生存者,都是各有难处。
看来,果真是众生平等,无所遁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