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得皇宫,宇文琛打了声招呼便漠漠然先行登车离去。
车轮滚滚,奢华到无以复加的车驾很快消失在街口,隐于闹区。
宇文珏这才平静地收回视线,一路无话,只含笑的眸子不时望向无精打采的钱若涵,见他不似往日狂傲,心里竟恶趣味的暗爽了起来。
钱若涵仿佛觉察到了他的幸灾乐祸,直起腰来恶狠狠地回瞪他:“还说什么好兄弟,刚才在陛下和姑姑面前,为什么不替我说话?”
宇文珏手摸鼻尖,嘴角扯开一抹不明情绪的弧度来:“你觉得在父皇面前,我说话会有分量?”
钱若涵嘴角轻抽,想不出反驳的话来,索性顿步,崩溃地大吼一声:“啊……”
然后落下宇文珏,一路飞奔到最近的桥下河岸边,抱着一颗女子纤腰般粗细的垂柳,不顾人群哄笑,连声低喊:“我不要成亲!成亲有什么好玩儿的?我要很多美人,我不要独守家槐!”
宇文珏站在石梯上无语地看着他发疯,就差打晕了他直接扛回去。如果可以,他是真的想就这么扔下他独自走了的。
这个人,果然是脑袋缺根筋的吧!
不就是成亲而已?
想当年,父皇不是一样毫无预兆就随随便便硬塞了个人给他。
这两年不也照样相安无事的过来了?
说白了,也就是府中多添副碗筷,多个嘘寒问暖的摆设罢了,何必搞得这般痛苦?
改变不了那就选择欣欣然接受好了,除非……你有改变的资本!
河灯摇曳下,被钱若涵死死抱住的那颗垂柳倒映在水面,似娇弱扶风的少女婉转婀娜。
与长街上的繁华鼎沸相反,江府庭院中,府灯与树影花香为伴。
江灵溪今日着实乏累,早早便歇着了,因此一向热闹欢快的玉溪苑也早早陷入了沉寂。
偶有丫鬟仆从出来纳凉,也只是找些僻静的地方安静地待一会儿便回了起居的小院。
江尧素喜安静则不说,月薇苑也只是因着江灵薇回来小住而稍有人气儿,又因着她这几日闭门斋戒,也是清静非常。
纵观全府,此刻,也只有栀香苑相较而言还算有几分闹嚣。
直到江灵栀沐浴完吃罢夜宵,苑中方渐渐安静了下来。
知道是母亲的意思,江灵栀也不违拗,同意盈袖将年仅十三的琼儿安排进屋里守夜伺候。
看人散去,飞絮扶了江灵栀来到小西窗前的美人榻前,她先踮起脚尖将窗户落下,只留了一拳大小的缝隙,这才允许江灵栀坐下。
这里刚收回手,又转身看了眼窗橱方向,秀眉轻蹙,快步走出去将那一排竹帘一个个放了下来。
姑娘晚上觉得闷不喜欢关上窗橱靠内的那扇落地窗,她将竹帘放下好隔了冷风。
“你越发像个管家婆了。”
江灵栀看着她忙前忙后,忍不住出声阻了她的忙碌。
“北罗山山风凛冽都没能把我怎么着,这里的晚风如此柔和,又哪里就能冷着我了?你家姑娘虽多病缠身,也不至于这般矫情。你快过来歇着吧,与我说说话。”
飞絮正好也做完了手头上的活,左右环顾一圈,再没发现其他事情,一张俏脸上洋溢着欢喜的笑走近江灵栀,反手将放在榻尾的绣墩滚了两个圈定在榻前,一屁股坐了上去。
“姑娘我跟您说,今日我从小酒馆出来被史公子一吓,真的魂儿都要没有了,差点原地去世!”
江灵栀将剥好的橘子掰开喂进她嘴里,自己却是不吃,只拿手绢擦着手上沾上的果汁,眼中溢满宠溺的温柔,调侃道:“你这丫头什么时候还知道害怕两个字了?”
“真的!”飞絮嚼着橘子含糊不清地说着,“我倒也不是怕自己怎样,就怕出了什么纰漏连累姑娘。也是奇怪,我明明都戴着面纱,他还能一眼认出我来?”
江灵栀只是笑笑没有接话,她的忠心,她一直知道,已经不需要任何称赞了。
“对了姑娘,我今儿还忘了告诉您一件事。”
“什么?”
“您知道吗?昨夜里在火场拦下我的人正是那位史公子。可是我问的时候,他却说他没有来得及救您。您说他这是不想邀功才这么否认的还是当真如此?”
江灵栀伸手去果盘捻葡萄的手微微一顿,回眸对上飞絮疑惑的眼神,她轻轻摇头:“救我的人,的确不是他!”
飞絮瞪大了双眼,难不成姑娘知道救她的人?
“那是……”
“姑娘,我洗漱好了。”
飞絮的话在琼儿推门进来的瞬间戛然而止,一双明亮的大眼睛里满满的惊讶缓和下来,仍然望着面前的姑娘。
见江灵栀瞥了眼正靠近的琼儿,又不动声色地看了眼龛上的香炉,她了然地微点了点头,起身打开橱柜,取来了一个绣花锦缎方枕。
“琼儿,姑娘将她的褥子给你铺好了,这个枕头姑娘说也让你枕着,能睡得香甜些。”
琼儿闻言,又震惊又欣喜,不知所措地接过飞絮手中的方枕急忙走到江灵栀面前“噗通”一声跪了下来。
“琼儿多谢姑娘厚爱!”
说着便结结实实磕了个响头。
“快起来,在我这里,你不必如此拘束,自在就好!”
江灵栀眼瞧着飞絮将怀中的药片放进香炉点燃,唇畔微扬,从果盘中拿了一个橘子俯身递给琼儿。
“飞絮方才也吃过了,挺甜的,你也尝尝。”
琼儿更是受宠若惊,却因着江灵栀清柔悦耳的声音减淡了些许惶恐,道了谢双手接了过来贴在心口的位置,直觉得还未知味已甜到了心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