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有的人说:“这馒头该叫大水馒头更好。”好婆说:“叫大水馒头不错,帮救水灾嘛。但叫寒拾馒头更好,他俩有头功。”
寒山说:“叫寒拾馒头太抬举了我们两位,人间自有真情在,我关心你,你帮衬我,真心实意,天下还有什么克服不了的困难。”
大家听了后都说两位师傅说的在理,这馒头就叫“和合馒头”吧。
寒山、拾得回到了国清寺,寒山夜间做了一个梦,梦见了故乡的妻子、儿子、大哥、大嫂······早上起床构起了他思乡的情绪,已经十多年没有回故乡了,家乡的亲人们到底怎么样了?不知道,便产生了回故乡探亲的念头,越来越浓烈。
于是寒山收拾行李,骑马告别丰干大德,灌顶师傅,拾得老兄,回故乡探亲。拾得,丰干大德依依不舍骑虎十里相送。
寒山说:“千里送行,终有一别,二位赤城山麓下到此为止,谢谢两位这么多年来的照顾,在下铭记于心,永世不忘!”
拾得说:“阿弥陀佛!一路您跋山涉水,山高水长,多加保重,替我向大嫂问好!”丰干大德说:“不必客套,我们相知相识相交多年,这也是应该的,这就是千年修来的缘份,祝你一路顺风,多加珍重!”
经过一个月的长途跋涉,寒山终于翻山越岭,渡江过河回到了咸京老家。从漠漠平陵远远望去,自己家的那幢楼屋已遥遥在望,寒山心中顿时重新泛起一种故乡情,几乎要喊:“故乡我回来了,远方的游子又回来了,到了母亲的怀抱……”
他重新又想起了少年时代,想起了在父母身边那段幸福时光……寒山一边走,一边情不自禁地吟道:“绿水千场咽,黄云四面手,哀哉百年内,肠断忆咸京。”
大院前门紧闭着,好似两张阴沉的脸。寒山不想先去拜谒兄嫂,一想起阿彬讲的那桩阴谋,心中就不胜惆怅。照理说,他对长兄还是有感情的,尽管大嫂三番五次地辜负了他。
他到天台山后还写了一首诗:“去年春鸟鸣,此时思弟兄。今年秋菊烂,此时思发生……”
现在既然自己回到故园,即使大嫂兄长对他有千种过错,万般亏待,他还是要去见他的。只是先看看自己的家要紧。
当他绕过后院,推开熟悉的柴扉,朝自己的书房走去,突然一条凶恶的狼犬在廊下朝他吠叫。
寒山一怔,这是怎么了?自己不在家,门户照理俱是紧闭,哪来这条恶犬?正待高声叫喊,一个三十岁左右的少妇从客堂走了出来。
他用阴冷的目光打量寒山:“你找谁?”找谁?到了自己家,还问我找谁?简直岂有此理。寒山就很不客气问:“你是谁?怎么住在这里?”
少妇回答:“我是这房子的主人,自然住在这里。”
什么?这房子的主人竞是她了,难怪她可以大言不惭,堂而皇之住在这里。
寒山只能咽下一口气说:“我是寒山这房子原来是我的,请问什么时候易主的?”少妇见寒山这么有礼貌地向他解释,才知原主人来了,也变得客气起来:“哦,原来是二少爷回来了,失敬,失敬!不瞒您说,这房子是您离家后不久,您大嫂连同您那份田产一起卖给了我。
不信,请进到屋里坐,我把契约文书拿给你看。”如一桶水当头浇下,寒山从心坎凉到脚。看来大嫂蓄谋已久,早就想吞并他那份家产,所以才设计陷害,逼得他妻离子散,离家出走。
好歹毒的手段!寒山实在憋不住这股气,就对少妇说:“姊妹!不打扰你了,我找大哥去,此事与你无关。”
寒山正想离开去前院,少妇一把拖住他:“别去了,你大哥已经去世了······”寒山大出所料,喃喃地问:“什么?他年纪不大,怎么这么早就去世呢?”
老汉重重地叹了一口气,“唉!人都死了,一切也都别提了吧!他还不是耽于酒色,害了自己,又被人害了……”寒山听后呆愣了半晌,还是执意地说:“我总得到前院去看看,那儿是我出生的地方。
再说大哥死了,大嫂还在,我无论如何要尽一点当弟弟的责任。”
少妇见他这般说,也不便再说什么,目送他走出柴门,向前院走去。前院仍是双门紧闭。寒山扣了半天门上的铁环,才有人来把笨重的榆木门缓慢地拉开。
开门的这是一个小厮,他用惊讶的眼神打量这个陌生的客人,小心地问:“你找谁?”
寒山很不情愿地回答一声,“我找我大嫂。”径直往里走。小厮连忙在后面大声叫喊:“老爷!**奶!有客人来了-”
寒山像过去那样一脚踏进大哥的卧室,只见卧铺上斜躺着两个人,正在用大烟筒你一口,我一口地吞云吐雾吸大烟,阴暗的房间里一片乌烟瘴气。卧榻上跳起一名男子,凶狠地大声嚷道:“你是谁?怎么敢擅自闯了进来?”
寒山透过烟雾看清了,这名男子就是当年在大哥家当账房的小白脸,现竟成了这大院的新主人。而躺在他旁边的比他大十来岁的妇人,竟是寒山往昔称之为大嫂的人。
大嫂也看清了,进来的居然是小叔。她吓得连忙推开烟具,大声叫喊起来:“原来是你······你来干什么?”
她睁着一对惊惶的眼晴,手足无措地连连躲缩。她以为这或许是小叔的鬼魂,来向她讨还家产,或者是来索回他大哥的命。
谁知寒山只是冷笑一声说:“我只是到大哥的灵前烧一炷香,以了却我们兄弟的一段前缘。”
为兄长烧香,又到何处去烧?堂前没有为他设个灵位,更没有香烛祭供。这位昔日的大嫂早把亡夫抛在脑后,投入了新欢的怀抱,下嫁给曾经是他们手下的佣仆。这么一份丰厚的家产也轻易地改帜易主,换了门庭。
寒山让小厮陪着到骊山脚去祭扫大哥的坟墓,只见一片萋萋的荒草之中,有一个黄土的土堆。看来已很久没有祭扫了,既没有纸幡的插杆,也没有逐年加的封土。墓前也只是一块狭狭的石碑。
寒山就在坟前默默祈祷祭祭了一番,为他念了一段经,也算是表示弟弟对兄长的哀悼。他用手拔去了坟前的乱草和前棘,在坟项上加了一些新土。
然后给了小厮一锭银子,叮嘱他说:“往后每年清明,你就代我买些香烛,到这坟前祭扫一番好吗?”
小厮接过银锭,满心欢喜地答应了,寒山告别了生活二十多年的祖宅故园,心中不无凄凉之感:这次离开生他养他的这片土壤,恐怕以后再也不会回来了。
当晚他借宿于附近的一座小庙。次日他前往妻子娘家住的那个村庄。
他早已想妥了,这么多年未见,他不想再以当年的面目出现在妻子儿子面前:而是以寒山行者的身份去到他们那里。看看他们还能认出他来否?这么一想,他就身披僧袍,手拿着钵,踏着金晃晃的阳光,向妻子住的村庄走去。
妻子住的房屋已映入眼帘,那是她父母留给她的惟一财产。经过这么多年的风吹雨打,房屋显得更陈旧破烂,石墙已班驳陆离,屋顶上也长了不少荒蒿野草。大木门敞开着,几只母鸡正在门口啄食。
寒山往门内看了一下,就用沙哑的声音叫喊:“有人吗?施主化个缘吧!”一连叫喊了几声,屋内没有人搭理。寒山想妻子还是老脾气,对讨饭的乞丐和化缘的和尚总是爱理不理。
过去他常对妻子规劝:“悭吝不救乞,财多为累愚。”可是妻子始终改不掉这种吝啬的脾气。也罢,看来今生今世再也无缘见面,寒山正准备离开,只见屋门内走出一位黄脸中年妇人,把两个馒头丢进他的钵里,没有说一句话。
两个馒头又冷又硬,她的神态更冷更硬。两个人目光相碰,没有撞出一星半点火花。
寒山久久地望着妻子,只见她骨瘦如柴,这几年比他衰老得还快,头上已有一半发丝雪白,像一蓬枯草,在风中吹拂。脸上已被岁月的杀猪刀铭刻下三道皱纹,俱是痛苦的烙印。
寒山心里感到一阵酸楚,泪水往肚内汩汩地流淌。他感到深深的内疚,不断在自责:这一切全是他造的啊!是他给妻子带来终身的痛苦。如果当年自己多一些时间给妻子,如果当时不被毒计假像所迷惑而一气之下出走,她会落得今天这副模样吗?
他真想对她大喊:“我就是你的丈夫!我对不起你,今天我回来向你道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