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连海气色不怎么好,但眼神里,毫无被废黜之后该有的黯淡,仍像以前那般,盛气凌人,睥睨万物。
只是他不敢瞟白无绝,有誓约契印在,他惹不起白无绝,可对墨千痕,还是想欺负就欺负,且有些变本加厉。
与他一桌的,是位女子,二十几岁模样,妆容精致,衣垂带宽,一手拄腮,一手拿筷子有一下没一下地扒拉跟前的菜,想必吃饱了,倦懒的很,耳听墨连海无事生非,眼皮抬都不抬。
“四弟?”墨千痕惊喜过望。
这小子,应该没忘记天作之礼墨连海说的那些话,做的那些事吧?居然还敢露出这副明眼一看就惺惺作态的表情!白无绝低下脸去,眼不见为净。
“呸!谁是你四弟?”墨连海啐了一口,用只有两桌之间才能听到的声音道,“别说你不知道父皇废了我,把我贬成庶民了,少摆一副手足情深的狗样子!”
“废了?贬了?”墨千痕宛若真不知道。
“告诉你,本公子即便成为庶民,依然吃归心馆,宿不羡仙,懂吗,这就是母族的力量!不像你,喝口月银峰,也能喝出恁般感慨。”墨连海嚣张道。
墨千痕竖起大拇指:“厉害,厉害。”
墨连海讥笑:“我当然比你厉害。你这个王,知道人们私底下怎么叫你吗?怂王!怂包的怂!你这些年跟贬庶也无两样,吃糠咽菜,穷困潦倒,跟你那小门小户的母亲一个贱德性。”
骂墨千痕怂,草包,废物,丑八怪,等等,他都没甚反应,唯独扯到母亲,他身上气息蓦地一沉。
墨连海继续道:“知道吗,本公子只在水牢委屈不到两天就出来了,那左少邦,不过武力莽夫,借他十个胆子,他真敢与我母族谢家作对吗?本殿变成本公子,样样不输以往,处处高人一等,是不是啊小姨?”
他问同桌那女子。
“嗯。”女子漫不经心地应了声。
小姨?白无绝不料她看起来年轻,却是长辈级别,可见其保养有术,实际年龄不知几何。
“哎呦,谢遥小姨吗?失敬失敬!”墨千痕赶紧移步过来拜见行礼。
按说他是皇子,对方不过皇亲,怎么也不该向对方行礼,但谢遥就是无动于衷地坐着,连让墨千痕“免礼”都没有,更别说回礼了。
好在墨千痕是个脸皮厚的,被人不当回事也不是头一次了,嘻嘻哈哈自己直起身,又坐回去。
至此,他方才一瞬沉底的气息已经完全调整好了。
墨连海却不依不饶:“哈哈,真该叫你母亲瞧瞧你这样子,生了个脓包怂货,又没有家族势力,她做皇后又如何?出身卑贱的臭婊……”
“咣!”
墨千痕重重将茶杯掼在桌面。
如此力道,杯子早该碎了,但奇怪的是,这只杯子似乎不同寻常,居然一道裂缝都没有。
白无绝知他底细还好说,倒把小姨谢遥惊了一惊。
摔碎杯子很简单,重摔杯子却保之不破就难了。
“怎么,想打架?你敢吗?”墨连海只当他连个杯子都摔不破,是因为力气小。
墨千痕低头。
“听说你前两天被妖族刺杀了,可惜本公子没能看到你要死不活的丑态,现在不妨叫本公子大饱一下眼福。”墨连海撸袖子道,毫不介意大庭广众揍人施虐。
他不做四皇子了,连最起码的表面和气也不愿装了,兄弟手足的概念更是半点没有,欲杀之而后快的心思全都写在脸上。
这般挑衅,泥菩萨也会激出火气。
白无绝看见墨千痕手背上的青筋凸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