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此时正躺在整修府邸后另外收拾出来的卧房里,由于睁眼太快,猝不及防被阳光刺的生疼,眼泪当场就淌了出来,但他却直直瞪着帐顶,一眨不眨,目光空洞。
“醒了,醒了!孙小医官,快,你快看看。”徐阔在床旁叫道,伸手将一个少年拉上前来。
孙曜苦着脸,他觉得,他自从在痕王府住下,怎么就回不去了呢?
但医者本分还是要守的,他急急忙忙给墨千痕扶了脉,再仔细检查了一番,吁口气道:“没有大碍了,我去煎药。”
“有劳孙小医官。”徐阔道。
“殿下,你这伤怎么弄的?”徐净也在床边,指着墨千痕肋下道。
“神仙赏的!雷神劈的!还怎么弄的,问问题前动动你那核桃仁大的脑子行不行?”徐阔给了儿子一脚。
徐净摸摸长出了一层黝黑新茬头发的脑袋,还真动了动脑子,道:“总不该是王妃弄的吧?”
“滚!别在这儿烦气殿下。”徐阔呵斥。
“我问清楚好给殿下报仇啊。”徐净道。
“用不着!你也不掂掂自己几斤几两。”徐阔把儿子推离床边,俯身轻道,“殿下,我煮了粥,您要不要吃点?”
“要。”墨千痕道。
“好嘞!”徐阔点头哈腰地道,一扭头,老脸带煞,“徐净,还不去盛?”
“哎这就去。”徐净忙不迭应道,一转身,嘀咕:对殿下比对亲儿子还好,到底是不是亲爹啊?
“咳!”
“马上来!”
一口气吃了大半碗粥,徐阔刚宽下心来,就听墨千痕半死不活地道:“老徐,假如,你身上有一珍贵之物,特别珍贵,绝不能丢,结果被‘偷’了,你因而受到了极其严重的惩罚,你会恨‘偷’你东西的人吗?”
“哎呦殿下,你这问题傻不傻?换做你,你恨不恨?”徐阔又舀了一勺白粥喂他。
墨千痕没张嘴,明显不想吃了。
“那要是这贵重之物其实不是被‘偷’,而是你自己甩落,正巧落在别人手里呢?”他又问。
“怎么这么巧啊?”徐阔噗嗤一笑。
“没跟你玩笑,正经回答。”墨千痕板着脸。
“噢,无巧不成书嘛,就按殿下说的,巧的我把贵重之物掉别人手里了,那我一定回头找了啊,他怎么不还我?”徐阔放下碗,随口搭着腔。
“他找不到你了。”墨千痕道。
“又这么巧啊,那算了,人家也不是故意的嘛,说白了都是‘巧’字闯的祸,我恨人家也没用啊,殿下你说过的,恨一个人很辛苦,不值为此虚耗生命。”徐阔笑笑。
墨千痕目中一闪轻松,旋即又问:“倘若你遗失的是上千颗紫玉珠呢?”
“上千颗?紫玉珠?”徐阔老眼一瞪,“真要是那样的话,我拼了这把老骨头,上天入地,死后化鬼,也一定要把那昧了良心的小贼挖出来鞭尸一百次!”
“人家不是故意的嘛……”墨千痕弱弱地道。
“我不管!谁叫他捡了个‘巧’字的便宜呢!拾金不昧懂不懂?他给我原地放下,我回头不就找到了吗?不问自取谓之贼,他就是小偷!”事关家财,犯了徐阔大忌。
墨千痕:“……”
原来,轻易可以释怀的,都是无关紧要的,但凡涉及真正意义上的贵重之物,任谁都不会一笑泯之。
钥玺之于白无绝,何其贵重,因遗失,竟被刲天尺打了几十下,虽然他脑中没有刲天尺的概念,但看那伤疤,道道三指余宽,纵横密集之处甚至连成一片血肉模糊,触目惊心!足可见当初伤势多重,能活下来都是奇迹。
搁谁,谁不恨?
即便他是无心之失,又能弥补什么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