茅山是一座伫立在高山地区的小山,四周群山连绵。而越地地势起伏不绝,时而崎岖,时而平缓;时而怪石林立,时而古树苍天,唯一不变的,是湿气缭绕,疲惫人身。
茅山村的许家,因多年行商,累积万贯家财,已是巍县大户。许老爷子今年六十二,生意都交给了晚辈打理,人一旦清闲下来,就会思绪丛生,不得安宁。
老爷子一拍桌子,那就回乡养老!与老妻在村里溜弯儿的那会儿,又叫来家仆,修缮村学,延请先生;更为村民提供了挣贴补家用银钱的路子——每年将一定的行商名额开放。走上一趟儿,挣回的东西足够一家子人用上一年,甚至两年。
其中自然有许老爷子的暗中帮助,村民们自觉,只在家中急需银钱的时候腆着脸,备礼登门。
谷衡君曾在茅山救过老爷子一命,老爷子清醒后,递出一块圆玉,“他日有难,许某万死不辞。”
圆玉被谷衡君交给了宋淑,宋淑又给了谷鹤兮,一个月前,才被送回许宅。
茅山村以官道为界,分为村北、村南,村北大多为耕田,只有三户人家。
村南的西边是一个小山丘,住有四家人,谷家与邓家便是其二。
坡下,一条小路向东延伸,没入远处的山林,山林外是一条浅而宽的河流,据说与巍水相连,另一条南北走向的路最北通官道、村北,最南,能到达茅山山脚。两路交叠的地方是村南最热闹的一处,有石凳、桌椅、古树、棋盘,常有老人家纳凉、闲谈,更是谷善兮撞破头的地方。
往南走是村学、池塘、里长家,还有一片耕地、老屋,而后立有刘游缴的刺篱墙,防止猛兽或不义之人入村。
往北走,屋舍之旁,你能看到三辆马车如龟慢行,许多孩子围着跑,有老人家拄着拐杖,有背着包袱的青年人。
“平儿,一路上,千万注意安全,别惹事,把那脾气收一收……”
“阿桂,你可要好好盯着他,不许乱花钱,做什么都精打细算些……”
“阿燕,跟紧你大哥,别轻易相信他人,知人知面不知心啊……”
“婶婶,我知道的。”谷燕兮搂着钱敏的肩,“您别担心。”
“出门在外,万事得靠自己……哎呀,我啊,我这总觉得不放心,要不,你别去了,这些事,一个人总足够了。”
钱敏双手拽着少女,“要不,你们俩都别去了,咱明年开春再去……”
“婶婶,你看,许爷爷还派了家仆护送我们呢,许家行商多年,肯定能护我们周全的。”温柔安抚邓婶的谷燕兮,笑得温柔,“咱们要是现在说不去,就是不信守诺言了……”
“大哥,你们什么时候回来啊?”抱着谷鹤兮的胳膊不撒手,谷小萝卜头坐在车厢前问。
“少则六七日,多则半月……”谷鹤兮偏头,声音轻缓。
谷善兮盘腿坐在车厢内,没出声,只听两人你一言我一语。
等快到官道上了,她才撅嘴,“我不想去邓家。”
谷鹤兮停鞭回头,“那,刘叔叔家呢?”
“唔,可以,但我会做饭。”
“你做的,太难吃了……”
“又不做给你吃。”
“叻叻叻,不稀罕。”
“哼。”谷善兮不看这家伙,手一撑,腿一直,跳下车,不动了。
最终,再一次道别后,三辆马车连同许家的那一辆,八个轮子向东滚动,逐渐加快,许久,消失在道路尽头。
谷粲兮靠紧邓婶,依依不舍,眼睛泛红。
钱敏抱紧他的肩膀,不断轻拍,那模样,就像是母子二人……
嘶,谷善兮的脑海闪过两道黑影,倏尔消失。
她大步跨出,拽起谷粲兮,就往回走。
“干嘛!”谷粲兮吃痛,想挣开,掉下眼泪。
“阿善?慢点……”钱敏跟上来,想伸手。
谷善兮将小家伙扯到另一边,头也不偏,步子加快。
“哭什么哭!丑死了!”等跨入院子,关门,谷善兮才回头,目光不善。
“你又欺负人!”谷粲兮甩开手。
“哼,”谷善兮撸起袖子,“第一,不许吃邓家的吃饭;第二,不许进邓家的门;第三,大哥二姐不在,你都得听我的!”
“凭什么!”眼泪不要钱似的往下掉,谷粲兮大吼,“凭什么!你做的饭那么难吃!”
“哼,反正你都得听我的!我叫你吃,你就不许吐!不然,我就去追大哥,告诉他你要上茅山,或者去刘蓼儿、孙薇薇家,捉三只鸡放你床头!”
谷粲兮听完,一屁股坐到地上,哭得惊天动地,“哇啊啊啊啊啊啊啊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