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家派了七人来,皆配有利器,他们需要先将三辆马车护送至巴县,而后,继续陪着五人与许家商队一齐前往磨县。
老大许富,是许家老人,常年走此道;老二许贵,算盘打的好,精明却仁义;老三老四许吉许祥,身手了得、老实可靠;老五老六许昌许盛机灵胆大,还有一名叫做茗子的侍女,也做男子装扮,贴身保护谷燕兮。
“嘿嘿,谷……公子怎么把那么好看的脸蛋遮住了?”许吉挠挠脑袋,憨笑。
“这话儿可不能再说。”许富严厉。
许吉愣了一下,连忙闭嘴。
“阿富哥,最近太平了些吗?”许昌往常是在府里当差,看着普普通通,却精于人情世故,是许老爷子特意调出来的。
“唉,难说啊,听大爷说,上京来的人又提前了,也不知如今到了哪儿。”
“……咱们还是抓紧赶路吧,免得撞上。”许贵背手。
“是啊。”许富许贵收拾好,就去通知茅山村五人,其余四人翻身上马,许吉许盛开道,许祥许昌殿后。
刚过巳时两刻,官道上的车马还比较少,只有他们一行人的马蹄声响起。
谷鹤兮驾车,车厢里传来对话,“茗子,你的手艺真好,我完全认不出自己了!”
“呵呵,谢公子夸奖,这一半药粉您先收好,必要时再妆上。”
“嗯,谢谢你茗子。”
“二公子,您太客气了,这都是老太爷吩咐的,奴才只是照做罢了。”茗子笑道。
“茗子,在我面前,你无需自称奴才,我也只是一名寻常的乡野……男子。”
茗子笑着摇头,“礼不可废。”
谷燕兮无奈……
“阿吉哥,前头有人,像是或官府的。”马蹄声整齐有力。
“快避开……”
滚滚烟尘后,谷鹤兮回头,精兵千人,配有甲胄,执戟,胄顶缨饰……竟为白色!
他曾在先生的书房看过一本旧的邸报抄本,“……故葛江郡文官武将,官服素色,帽胄皆饰白缎素缨……”
谷鹤兮心中的不安蔓延,他握紧缰绳,经此道能通往越宁,但也可以去到越南……也许,不是越宁……
而另一车厢内的许富拧紧双眉,官兵的胄缨皆为红色,白色?莫不是哪个郡府的?可,几千人……如何能出现在越地官道上?他叫来许盛,“咱们得赶紧进巴县,让人把此事告知老太爷和大爷他们。”
“哎。”一行人速度加快,在并不平整的山路上颠簸了近三个时辰,酉时一刻时,才到巴县西边的长亭。
“呕——”刘桂扶着树桩,将肚子里所有的东西都呕出来,脸色苍白。
李段搀着她,“许兄弟,歇上一刻钟吧,那车颠簸得,我媳妇熬不住啊……”
唉,许富无奈,只好叫许吉先进城,免得错过了今日送信的许家人,其余人修整片刻后再跟上。
好在,只有十里路了。
许吉应声,扬鞭而去。
不知为何,越近巴县,行人和车马都越来越少,十里路,他竟只见到了一支商队,看着有上百人。许吉想不明白,到了巴县内的许家客栈才问出这话儿。
“哎哟,我刚还想问你呢,你怎么今天来了啊?还好那运粮食的已经走了!”
“运粮食?”许吉放下茶卮,“你是说,上京来的?”
“可不是嘛!”
“糟了!阿富哥他们还在长亭那!”
许吉翻身上马,冲了出去,茶杯落地。
许掌柜心中一哆嗦,立马叫来许家下人,抄上家伙,直追出去。
风刮在脸上,如刀割在心里,千万千万不要碰上!许吉的鞭子在马匹身上烙下一道道印子,渗出血来……
出了城门,四野漆黑,逐渐有异味飘入鼻中。
马声嘶鸣,他几乎是滚下去的。
长亭依旧在那立着,静谧而深幽,人们都睡着了……许吉恍惚,月光惨白。
他抬起灌铅的腿,每一步都敲在自己的心上。刘桂曾扶过的树干上,靠着她的丈夫李段,双眼瞪直,了无声息。李家兄弟脚边,躺着张平,那个茅山村里四十二岁的,家中有老母病重的独子,身上皆是血迹,白骨骇人。再往前,是许祥……
许吉浑身战栗,“阿祥,阿祥……”他伏下身,双手抚上那还插着短铩的胸口,血液粘稠,泪水滚烫,抵着好兄弟的头,泣不成声。
……不知过了多久,许吉才缓缓抬头。
他将怀里的人轻轻放平,佝偻着,一只手颤颤巍巍地合上那双眼,另一只手捂上自己再次失控的脸……又是过了多久?他终于用手拭去脸上的泪,直立双膝,开始穿梭在尸体之中,寻找,寻找,寻找……直至衣角、袖口,全部浸红。
夜风呼啸,许掌柜立起腰,回身而望。巴县,就伫立在不远处,今夜,十里之外,可会有人,为这些死去的人心痛一分?
月光凉薄,角落的短铩上,一只弓箭亮出血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