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哼,我可不想赶夜路,你们要是想再遇见那些奇奇怪怪的东西,就自己拿着牛角玩吧!”被谷粲兮避开后,孙薇薇一甩,红绳落地,玉子忍住没蹲下身去捡。
孙薇薇把人都往前推,回头拽着莫枭的胳膊,“莫老头,快走,就让他们俩在这等那什么穿山甲呀猴子,什么蛇啊野猪,哼。”
“吱吱……”树枝摆动,谷粲兮转动眼睛,对上了一只白毛猴的眼……
刘桥给自己壮胆,“哼,走就走!好汉不吃眼前亏!”说完,两人对视一眼,撒腿就跑。
众人刚刚站立的地方,只躺着两截可怜的红绳,没过多久,“沙沙——”一只小猴子从树上倒勾下来……
“我最喜欢黑巴了,它的力气特别大,其他牛都斗不过它!”
“我喜欢奇山,它特别会拍角!”
“哼,反正最后是黑巴赢!”
“黑巴都七岁了,明年奇山一定比它厉害……”
谷善兮几人一路听着两个家伙叽叽喳喳,步伐加快,离得远远的。玉子邓石两个男孩子搞不明白,为什么侗寨的人都那么喜欢看斗牛,还给它住什么“牛宫”……
卫瑾和抱胸,斗鸡、斗犬、斗蟋蟀……又多了一个斗牛,花样还真多。
等进入茅山,大家的速度慢下来,刘蓼儿要采药,莫老头在一旁指点。
“哎,这是不是灵香草?”卫瑾和动动鼻子,摘下一支带有花果的草,凑近去看。
莫枭点头,看他一眼,“你是如何知晓这灵香草的?”
“嗯……好像是在一本《仁公传》上看到的。”卫瑾和想了想,“呃,我舅舅的书房里也有很多这种草。”
莫枭笑笑,与一旁的众人解说,“灵香草又名芸香、零陵香,会散发一股樟脑与檀香混合的香味,它能辟蠹,最益于藏书。”
“你舅舅书房里的灵香草,是连根带枝叶收下的,用文火烘烤五个时辰以后,再将其放置在书柜,香气数年不散。哪怕有一日香消,只要再用火烘上一烘,便又能香味如故。”
谷善兮与谷粲兮心一动,蹲下身子开始拔草,家中不仅有阿爹阿娘留下的一箱书与札记,还有大哥这个爱书之人在。
“仁公是谁?很厉害么?”孙薇薇对草不感兴趣,却从未听过仁公,还有人给他写传呢。
莫枭将解说的机会留给卫瑾和。
“仁公啊,他呢,是前朝的一个皇帝,就叫周仁,是周太后与一名颇有才学的文官成亲后生下来的孩子,也是肃太祖周皦的异母弟。”
“肃代宗的亲生父亲谷旄,可不只是一位颇有才学的文官,而是至今都为太学博士们称赞的圣贤之人。”莫枭直起腰,如何能将那样的贤者称为颇有才学?
卫瑾和心虚,“哎呀,你这样说,那大家不就都觉得他儿子也会很聪明嘛。”
莫枭了然,看来自己这表外孙,与不学无术这词,靠得挺近。
“那他为什么能当皇帝?”玉子问。
“嗯……好像是,周皦死后,他的儿子也死了,那会儿皇孙才刚出生呢,宗室子弟又都没有治国之才,于是周太后就让自己的小儿子做了代宗。”
“那干嘛要给他立传呢?”孙薇薇还是没听明白。
“呃,因为他在位期间,做了很多有利于社稷的大事。”
比如呢?
卫瑾和也在想。
“莫老头,还是你说吧。”谷善兮翻了个白眼,转向一侧。
“呵呵,肃代宗啊,你们可知珉州原来叫什么?那是我们原国与谯国都没法管的地盘,肃代宗只用了一年,就将它收入囊中……”
“东湾原本没有商船,更无客船,是肃代宗让那儿热闹起来,盘州因此富裕,如今从滨州去往中州也只需一月……”
“若有机会,你们可以去芜城看看,那是原来的肃京,代宗营造,城墙坚硬、雕梁画栋,内有耕田活水、外有绵延千里的护城河,哪怕封城一年,也可自保无饥苦。”
“最重要的是,他是唯一一位做到了以仁治天下的皇帝。士人学宫林立,武人知孝守节,百姓减去了重役之苦,有余粮有宽衣;长平九年的那场大瘟疫,他亲率太医院众臣前往雷县,在县郊住了整整三年,直到平息后,才班师回朝……”
……又是一幅先生模样,卫瑾和叼着一根草,一屁股坐下,手往后撑,管他肃代宗原代宗,反正与我不相干。
“他可是皇帝,万一染上瘟疫怎么办?”
“可若不是他,雷县及其周边的百姓不会安守家园,瘟疫会被人们带到所去之地,那时,就不仅仅是死千人了。”
在历史上,任何一场那样的瘟疫,都会蔓延数十载,夺去的,往往是上万条乃至数十万条性命……
思及此,一道身影又缓缓出现——一位总是在夜里捧读《仁公传》的红缨将军……
莫枭心中一痛,包裹着银匜的荷包,就仿佛是父亲如影随形……二十七、四十九,二十二年弹指烟灭,可我怎么还能将父亲的音容笑貌记得如此清晰?
仁公,《仁公传》……是父亲在念书吗?是父亲又重新坐在我身旁吗?
黄沙漫漫,铁甲寒,乱眉青丝入斜阳,谁人独高歌?
“下马入秋田,与百姓共丰收……清牢狱、化旧民,二十二载春秋数家村,数家村……”
……父亲,您可失望?
……父亲,您可对阿枭失望?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