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说,上面的世界会是怎么样的。”黑暗中有两个头顶带有微微灯光的人影。
一个胡子拉碴的大叔撇着目光凝视着,那片早已被光明所遗奔的天空。
另一个男人在他身边坐下,拆下了装在自己右臂上的仪器。“这种话可不能乱说,被搜巡者听到,可是要杀头的。”他紧张地看向四周,确认无人后,才缓缓地舒了口气。
“看你年纪还没我大,就这么缺乏想象力了?我们上不去,难道想想都不行吗。”他随手将一个凹陷的铁矿丢向远方,嘴唇上的胡子随着他说话不停跳动,一副很不服气的样子。
“我们的价值从出生就被定下了,你再怎么不爽,也没有办法啊。你说话还是小心点,我还有孩子和妻子,可不能被他们抓走。”这个男人皱着眉头,声音也非常小声。
“我的家人早就死在他们手上喽。车来了,继续干活吧。”两个男人站起身各自装好仪器,向一辆黑漆漆的车子走去。
这辆挂着两个黄绿色弯月的牌子的混合能源运输车,突然发出‘咔咔咔’的声音,接着分裂开来,形成了一个类似传送带的装置,车子里的东西一个接一个地排列在传送带上。
黄绿色的交叉弯月图标正是教会的标志,这个世界里教会的权力是巨大的,能够与国王的权力相抗衡。教会基本上垄断了医疗与药物生产行业,每个人的死亡也基本需要教会的处理。
其中一个男人转动头上带着的灯头,将灯的亮度调亮。“最近死于‘恐夜症’的人还真不少,一定是政府又减少了药的发放。”
他左手摸了摸胡子,右手上的仪器将传送带上的尸体从头到脚扫了一遍。仪器上的指标突然变为了红色。“这家伙厉害啊,污染这么严重。”他把头灯灯光给到了这具尸体的脸上,身上灰紫色的斑纹是‘恐夜症’的标记,他工作干了好几年了还是第一次见到如此严重的。
“这家伙好像是我们镇子里的那个老王,好像是个富二代啊,前一阵子结婚娶了个漂亮媳妇,可风光了,这么会没钱买药呢?”
“这么一说我好像也有一些印象了,不过前几天我就刚把他老婆处理了,那天你没来。”
“这就有点吓人了啊。”他脊背一凉,额头上直冒冷汗。“话说,前两天在这里上班的那个小伙怎么没来了。”他想了想又说到“也是这种阴间工作,要不是因为钱谁会想做呢。”
“那个小伙似乎还要把另一个在破冰厂的工作也辞了。年轻人的事我们也看不懂啊。”男人扛起尸体依照检测的污染程度进行分类,污染值高的摧毁,污染低的回收。
在这浑浊的空气后面是由一个个铁板房杂乱排列的小镇。镇子里家家户户陆续点起了灯,很显然,是‘早晨’来临了。(在这个黑暗的世界,早晨与夜晚只是为了区分工作与休息的时间。)
“蓝溯,你真的要辞职吗,有没有认真考虑过啊。如果工资不够我还可以再加,像你这样的人才我们厂已经找不到了。”破冰厂的老板将一个青年拦在了大门口。
青年已经收拾好了一切行李,显然是去意已决。他向着老板鞠了一躬“非常感谢您一直以来对我的照顾,我已经决定了,不用拦我。”他径直地走出大门。
这个青年叫做蓝溯,父母在他五岁就去世了,后来一直在孤儿院生活,在他十岁时就开始尝试各种工作挣钱。破冰厂的真正工作是收集冰块中所蕴含的能源。在这个世界,大陆仅存一块,海洋完全冻结,造成这些现象的原因都是一百五十年前的“太阳病变”。
顺着地面上流淌的黑色工业废水,和不清楚哪里漏出的混合能源油,穿过各个工厂的烟囱里不断喷涌而出的黑烟,蓝溯拐入了一座和周围别无两样的铁皮屋子。
此时,这间不大的屋子已经大排长龙。
“欸,小伙子你又来看望妹妹啦?”一位和蔼的大妈亲切地向蓝溯问候。
“对的,大娘,这几天身体有没有好点了。”
“好多了,多亏了这个医生。”
“对啊对啊,这个医生真的太神了。”周围当然也跟着附和。
接着蓝溯又对正在排队的其他人打了招呼。
“你妹妹正在手术室做最后的检查,先在外面等会儿吧。”一个胖胖的女护士,见蓝溯正要走向病房,边向他说道。
“原来是这样啊,好的。”蓝溯点了点头。
他踱了几步,双手揣兜找了一块较干净的墙壁靠着。空气中弥漫着药品独有的刺鼻气息和各种垃圾发醇的酸臭味。他微微仰起头,看着那两个巨大的噪音源——那是两个三叶风扇改造的抽风机,虽然并没有起到什么作用。而风扇这种东西已经十分少见了,算是旧时代的遗留物。
他收起准备点烟的手,像是意识到什么似的,把一包最为廉价的香烟又放回裤袋,紧接着从墙角随手拿起一本破旧的纸质杂志(纸质读物在这里是十分少见的,因为识字的人很少,就算能认出几个字,也不一定买得起。)他随手翻开,偶然间看到了一篇有关世界历史的文章……
在旧时代的地球,那时还存在着六块大陆,有着上百个国家,那时候的海洋还是液体……人类的社会人人平等,每个人都有机会实现自己的人生价值……
看到这里,蓝溯淡淡一笑,他无法想象一个人人平等的社会,对于其他的信息他也是半信半疑。
“这种书怎么会在这种地方,要是被那群家伙发现了肯定得出事。”蓝溯并没有把书放回原位,而是悄悄带走。
一百五十年前,政府全面封锁了有关旧时代和“太阳病变”的所有信息,相信与传播旧世界思想的人都会被政府的搜巡者处理。而这本杂志正是十分严重违禁品。
手术室的门开了,门缝中泻出的光线在昏暗之中不断扩散,锈迹斑斑的墙壁在光线的照耀下,更显得令人作呕。而这间手术室的内部倒是明亮整洁,与外部环境相矛盾。
两名协助的医生脱下手套,向门口的蓝溯点了点头。
在病床上躺着的女孩,她乌发及腰,面容端庄,体态修长,唇似霞,肤如雪。活脱脱像是从画里走出来的古典美人。
“医生,我妹妹恢复得怎么样了?”蓝溯在病床边坐下,帮着他的妹妹蓝梭雨梳着头发。
“你不用担心,我想她今天应该就能出院了,你妹妹恢复得非常好,各项机能都与常人无异,不过,她这眼睛想要恢复,可能只有靠奇迹了吧,就是爱的力量。”这个医生,他双手抱胸,身体诡异地扭动,喉咙里发出尖锐的笑声。
“你没给她注射一些奇怪的东西吧?”蓝溯每次看到这个医生,心里都会有些毛毛的。
“放心啦,我自己开发的药,自己都是会试过一遍的。给自己注射的感觉真的超级爽,要不你也试试吧。”他骚气十足地抚摸着蓝溯结实的胸肌,嘴里时不时发出几声娇喘。
蓝溯心里顿时一阵干呕,连连后退。
病床上的蓝梭雨,眼皮微微颤动了两下,她睁开了细长的睫毛下那双通透又显得楚楚动人的大眼睛。蓝梭雨坐起身,她白皙的双手在空气中一通乱抓,突然她感觉到了某人肉体的温度,她似乎被吓到了,连忙缩回自己的手。
“是,塞西医生?”蓝梭雨轻声问道。
“梭雨,是我,现在感觉怎么样?”蓝溯握住蓝梭雨的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