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列火车“呜呜”地开进丹江城车站,车头的黑烟腾起老高,好远都能瞧见。
车站位于城西边上,出了闸门是一个用碎石砌的小广场,候客的人力车夫和讨饭的小叫化子各有各的地盘,被巡警驱赶四散的逃荒盲流,大多瘦弱面黄、目中无光。
过了小广场往东走不远有一条小街,街道两旁除了两家大车行外全是食宿一体的客栈,各家跑堂的伙计都是机灵人,掐着火车进站的点,纷纷将抹布往肩头一搭,跑到街口招揽旅客,嘴皮子甭提多溜了。
小街不长,一眼便能望到头,街尾连着一座青石拱桥。春日里,两岸烟柳新绿、枝探春波,在江南或许常见,但在北方却是难得一景,拱桥因此得名探柳。
临近正午,探柳桥左岸一条小巷深处,一个身着深灰色细布棉袍的中年男人从半开的木门里踱步而出,揣起双手跺了跺脚朝前走,瞥见自家院外转角处的两个小乞丐团缩着脸色青白,皱眉行了几步忽折回,用脚踢了踢人。
“嘿!醒醒,今天庄老太爷过大寿,去唱个福寿喏讨些吃的,等大爷我办完事回来再瞧见你俩,一并撵走,懒童赖汉的,还不快去!”
见小乞丐相扶着离开,中年男人想着自己的差事,不由嘀咕道:“一年比一年冻,也不知这老天爷咋的啦,等出了九,估计也够呛,到时连白菜梆子都能成稀罕货。”
两个小乞丐受了中年男人的指点,一路寻到城南庄家正门时早过了午,但府门前依旧热闹非凡,车来马往。
倚着高高的院墙搭了一溜的简易棚子,棚内热气蒸腾,庄家的门子吆喝几个帮闲的粗汉,帮着往来的客人牵马拽蹬,自己专领着赶车和跟脚的下人去棚里吃馍喝汤。
庄瀚菁父子二人立于门前的石阶上迎送客人,一大一小并排站着,七分相似的眉眼皆正经肃穆,连笑都一样,只见嘴角扬不见白牙露。
“小叫化子别挡地,去后门!”门子推人走,没承想两个小乞丐摔倒在地。
“嘿!这是干啥,讹上了不成?”
庄静安见老爹瞥了眼没动,却眉峰微拢,便说:“我去看看。”
下了台阶走到近前,一瞧便知是饿得没力了,这样的乞丐近两年见过很多,不管是上学的路上,还是春晖幼小的校门口。
“嚷啥,他俩这样能走到后门么?叫人扶去棚里喂些热汤。”
小的已经饿迷瞪了,稍大些的乞丐冲着庄静安磕头,气弱地说道:“多谢小少爷,不怪这位大哥,实在饿的没力气了。满丹江城的人都知道,庄家乐善好施救了好多人的命,我们兄弟俩身无长物只能磕头,祝老善人福寿永年。”
“你读过书?”
“学过几年,家父……”
不等乞丐往下说,庄静安被门子猛地推开,仓促间,见一辆小汽车快速冲来,车子蹭到饿迷瞪的小乞丐,撞翻一辆马车方才停下。
马倒车翻乱作一团,惊呼声四起。
庄静安刚爬起来,待要看清是何方神圣竟敢在自家门前行凶,只见一人下车后纵身跃过车头,顺势一脚将护在自己身前的门子踹出几米远,那人稳稳落地后躬身低头,一手拉开车门,一手垫在车框上方。
一只黑皮长靴跨出车门,黄褐色毛呢军服映入眼帘,军帽下罕见的戴着黑色毛织面罩,只露出一双冷眼环顾周遭,目光最后落在庄瀚菁身上。
两人皆是正值壮年的军人,一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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站在台阶下,一人立于府门前,军服虽颜色相近,却分属两国。
“大胆!还不上前迎接石原长官。”
庄瀚菁剑眉上挑,嗤笑道:“雪地犬吠,叫得再大声也上不了席面,也敢呲牙伤人。小伍,今天是好日子,别死人就成。”
话音刚落,一道精瘦的黄色身影从庄瀚菁身后闪出,旱地拔葱直奔伤人者,“嘭嘭”两声,与来人交上了手,辗转腾挪间,扬起漫天飞雪。
周围的人一见打起来了,纷纷避让。
庄瀚菁越看越心惊,柳伍是自己的贴身护卫,自幼在寺里长大,二十三岁奉命下山,跟随自己已有三年,一身硬功夫打遍全旅无敌手,交手间,竟没占到半点便宜。
那位石原长官看了一阵,有些不耐烦地叫了声“腾田”,下巴隐晦的朝庄瀚菁一点。
腾田气势突变,猛吸气再喷出,一团白雾直奔柳伍面门,趁其偏头躲避之时,右拳快如闪电击向小腹,拳头触及衣物的瞬间化拳为掌,衣袖内滑出一根利刺直入下腹,三连猛刺得手后,抬腿踢飞柳伍。
柳伍踉跄后退,气沉丹田,一个千斤坠方才稳住身形,小腹疼痛难忍,丹田内犹如利锥破土,内劲一泄千里,勿需看已是鲜血直流。
急抬眼,正见歹人蹬踏石阶一跃而上,直逼庄瀚菁,想拦已是有心无力,两眼阵阵发黑,只来得及嘶喊一声“刀刺有毒”,便栽倒在雪地里。
庄瀚菁纵身后退的同时快速拔枪,“呯呯呯!”连开三枪。
只见腾田身形鬼异、虚影幢幢,一眨眼,已挡在石原的身前怒视庄瀚菁,血顺着其左手指尖滴落雪地,格外刺目。
石原推开腾田正雄,开口道:“好一招围魏救赵!不愧是百年庄家,连一个门子都眼明手快,更遑论一营镇丹江的庄瀚菁了,今日亲见,吾有所得。庄营长息怒,腾田久闻第七旅柳伍的大名,武士见面切磋一番实属正常。不过嘛,闻名不如见面,庄营长身系一城安危,不如让腾田到你麾下效力,庄营长,意下如何?“
石原说话之时,庄家的三管事季安领着几个仆从朝柳伍和门子奔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