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丽芳说,我跟您说了几遍了,我是总机,您不告诉我call您的分机号码,叫我跟您往哪儿接?
真是烦人!挂掉电话,她跟自己的父亲抱怨道。
怎么回事?
一个外地老头,酒店这边有人call他,又不留分机号,叫我往哪里转接?跟他解释他又听不懂。真是烦死人!
烦躁中她听见父亲的声音在说,你爸爸我也不懂什么call机。要是电话那头是我,我就不相信你想不出办法来。赵丽芳一时语塞。父亲的话让她惭愧。
父亲是公司的老职工。部队转业后安排的工作。酒店开业时接收了一批老职工,父亲就是其中之一。老职工都被安排在酒店的后台部门工作。
父亲虽然不善言辞,但工作勤勤恳恳,任劳任怨。把仓库保管工作做得让人满意放心。今年初夏一天的下班时刻,狂风暴雨,新商街淹了膝盖深的水。街边的梧桐也刮倒了几棵。
刚刚下班的时候下这么大的雨,你爸爸怎么回来。母亲站在门口望着。抱怨着。
雨稍小些时,父亲回来了。鞋子提在手里;裤脚卷在膝腿上;身上都淋湿了。母亲接过父亲的鞋和雨伞,让父亲更衣后吃饭。
这时,家里的电话响了。酒店来电话说,要他去仓库发货。吃了饭再去。母亲望着要出门的父亲说。
父亲说,吃饭怕客人等不及,我去去就回。
母亲叮嘱道:你坐个三轮车,快去快回。
我知道的。
母亲还要说什么,父亲已经走远。望着父亲的背影,再望望雨缝中灰暗的天,母亲无可奈何地叹了一口气。
父亲一去就是两个多小时。家里的饭菜热了凉,凉了热。还不回来!我和母亲站在门口巴望着。
父亲终于回来了。依旧圈着裤腿;依旧提着鞋子。一去就不回来了!母亲一边张罗,一边埋怨。
父亲说,今晚酒店生意好,怕人家还要领货,我就多呆了一会。
叫你坐车来去,你就是不听,脚也划开了。母亲看见父亲脚上在流血,又心疼;又生气。
父亲说,去是坐车去的,回来又不赶时间,浪费那冤枉钱干什么?你找张创可贴来,我贴贴就好了。
父亲是个老党员,在部队干过副排长。现在部门的主管经理都是年轻人,工资比他高。他从无怨言。有时母亲提起,他总是说,他们年轻人行,懂电脑,都是他们在教我学。
赵丽芳偶尔去仓库,看见父亲戴着老花眼坐在电脑前像在捉虫。见了她还不好意思。她心里特感慨:在这世上成千上万的普通人中,我的父亲无疑是最朴实的一个。但他朴实无华的品质却又是如此的高贵,以致比起任何一个英雄人物来都毫不逊色。
要是电话那头是我,我就不相信你想不出什么办法?父亲扔下这句话就走了。
赵丽芳浮躁的心气平静下来。一会那位外地口音的老人又打电话进来,她耐心地跟他说,您不要着急。您仔细看看电话上的call机号码,把它告诉我好吗?
好好好!一会老人把call机号码报了过来,赵丽芳一一地排查,很快就找到了call出的分机。
老人的电话终于接通了。谢谢,谢谢你!
您不用谢我,您要谢就谢我的父亲。赵丽芳在心里说,他的名字叫赵光荣。
下班时,张泽伟在通道口的保安岗亭等她。这个阳光帅气的邮局小伙,硬生生地把另一个白马王子挤了下去,占据了赵丽芳心中最甜蜜的位置。现在再看到宋博,赵丽芳已经是心若止水。试图回味一下当初的感觉,却觅寻不见踪影。就连曾经让她一见就心跳的那份矜持,现在看来也只是让人生厌的拿作。
有一次遇见宋博跟一个女性在逛街,看亲密程度应该是他的另一半。但赵丽芳多看了几眼都没法确定。可能是宋博显小的缘故,这个她看上去比宋博年龄要大,怎么看都更像是他的姐姐。他们今后会幸福吗?
赵丽芳常想:假如当年没有选择香水星河酒店;假如在文化假日的实习半途而废;假如那天没有去邮局邮寄诗稿;自己与泽伟可能就要错过了。谢谢你,泽伟!是你治愈了我的病。你是我的灵丹妙药。
比起赵丽芳和张亮来,蔡琳还只能算是一个新兵。她刚入职不久,在销售部工作。中专毕业后,学美术的她本可以服从分配,到一个更稳定的工作单位去。但跟着感觉走,凭一腔的热情,她选择了香水星河酒店。
也是在这一夜,她也遇到了一个不小的难题。
两周前,一个客人要在香水星河酒店预订了二十六桌的小孩十岁生日宴会,前提是宴会上要有一架钢琴供小孩演奏。蔡琳与一个同学联系,她知道他家里有一架钢琴。同学也很爽快地答应了。下午蔡琳去到同学家,做次日搬运钢琴的准备工作。谁知一看,便傻了眼。原来人家是一台三角钢琴,重达一千多公斤。而且是住在四楼。当初上楼是用吊车吊上去的,现在即便再用吊车吊下来,也不可能吊得上酒店三楼的宴会厅。
蔡琳只得重新去寻找钢琴。这时候移动电话还很稀有,家庭座机电话也不很普及,办事主要是靠两条腿。一直跑到晚上十点,钢琴依旧没有着落。明天就是宴会日,蔡琳心急如焚,急得只差哭鼻子。
如果是吃苦受累能解决问题,再苦再累她也是不怕的。
那一次也是一个周末,客人有几十桌的宴会在酒店举行,但典礼仪式在家里举行。客人要求酒店提供的摄像服务延伸到他家里去。对这种额外的服务蔡琳是可以拒绝的,但她满口答应了。
那天的摄影过程特别长,从上午八点到下午两点,六个小时,身材单薄的她扛着几十斤重的摄像机,为客人录制了庆典宴会的全过程。客人塞给她一个红包,表示自己的谢意。被她谢绝了。
可今天这个事偏偏不是吃苦受累就能够解决的。到了晚上十点左右,一个熟人告诉她,艺校教音乐的高老师家里有一架钢琴,就看人家借不借。晚上十点多钟,冒着嗖嗖的寒风,提着一袋水果,蔡琳冒昧地敲开了高老师的门。
搞音乐的人都知道,乐器就如同自己生命的一部分,哪有肯随便借人的。何况上下搬动,磕磕碰碰,容易损坏器件,影响音准。望着跟自己女儿一般大小,说得可怜巴巴的蔡琳,高老师动了恻隐之心。
他说,你这么小的年纪,又这么晚了,还在为工作上的事奔走,你的这份责任心确实叫人感动。我的女儿跟你一般大,还在我们怀里撒娇。为了支持你的工作,我同意把钢琴借给你。你明天上午派人来搬吧。向高老师千恩万谢时,蔡琳强忍了一天的泪水差点掉了下来。
回家的路上,风越发的盛了。没来由不知怎么想起了高尔基的《海燕》。蔡琳突然感觉精神一振,心中也好像有了一股豪气。
在这段日子里,高扬也遇到了一个不大不小的问题。杨宇佳告诉他,对于他们两人的关系,她家里不是很满意,嫌高扬家庭条件太差。这消息让高扬坐卧不安,不知如何应对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