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博问两位来人:请问你们找李总有什么事?
我是他本家的哥哥,来找他商量点小事。其中一个年长的说。说着掏出一包白沙香烟,撕开口,向宋博递过一支:抽根烟?
谢谢。宋博说,我们办公室不准抽烟。宋博的意思是我不能抽烟,请你们也不要在这里抽烟。
管得还这么严吧?年轻的一位笑说。
年长的一位收起烟:李非他不管得严酒店怎么能够办得这么好呢。你以为像你和我?说着两人相视一笑。
宋博说,李总到市政府办事去了,你们在这里等一会,还是先去办了别的事再来?宋博的本意是希望他们等一会再来。两个陌生人坐在旁边,会让他很不自在。
年长的说,我们今天就是专程为见他到城区来的,没有别的事。说着看看旁边的沙发,意思是我们就坐在这里等。宋博起身打开总经理办公室的门,说二位请到里边坐。
二人在临窗的圈椅上坐下,眼睛到处乱逛。宋博端了两杯白开水进来,放在小圆桌上,说外面有报纸。
这就是你们总经理的办公室?年长的说。
这才一巴掌大。年轻的有些不屑。
年长的伸长脖子看过去:你看见没有,那边的办公室也都是像鸽子笼,比他这个还小,刚刚能摆下一张桌子。而且还只隔了一层玻璃。你们总经理怎么不把自己的办公室搞大一点呢?
宋博笑了一下,没有正面回答。说你们稍等一会吧。说着退了出去。
一会李非回来,隔着玻璃见有两人坐在自己的办公室,问怎么回事?宋博小声说,说是您的亲戚。
见李非进门,两位客人连忙站了起来。年长的说,李非兄弟,你还认不认得我?
你是——眼前的人似曾相识。
我是你毕清哥啊!年长的客人说。
对!毕清哥,我想起来了。李非兴奋地说。
一晃二十多年了,那年下放时你才十几岁。叫毕清的客人感慨地说。如果不是在这个特定的环境内,眼前的李非他还真不敢相认。
是啊,那时你是小队的队长。李非说,我记得你总是穿一套旧军装,走路风风火火,办事不讲情面,队里的人都怕你。
见李非说得哈哈大笑,外间的宋博这才放下了心。总算没有碰上骗子。
你们请坐。
你也坐。
李非没有走到自己的正位,而是在桌前的椅子上坐下。这样显得更亲近。
李毕清说,我那时刚从部队回来不久,湾子里百分之九十都是本家人,你跟他们客客气气根本就没法开展工作。李毕清说着转向年轻的一位:李非兄弟那时候就与众不同,做事肯出力,不偷懒。有一次从田里往禾场挑谷捆,他见有劳力挑夹担(双份),他也跟着挑夹担。把在田里收谷捆的叔子吓坏了。我们大队好多知识青年做了几年都只能拿七分工,他没去几天就拿九分工。
我从来没有拿过十分工。李非笑说。
人家一个正劳力一天也只能拿十分工。年轻的一位说。
这位是?李非问。
他是本家的承功叔。李毕清介绍说。
当年李非你下放的时候我还在上小学。李承功说。
哦——望着眼前这个比自己年轻的叔叔,李非有些不适。
承功叔他家是幺房,所以辈分高。李毕清说,听说叔子婶娘他们……?
早去世了。李非凄然一笑。
可怜,李毕清说,记得婶娘一双小脚,身体不好。夏天晚上搬张竹床到门口的禾场,你坐在竹床上吹笛子,婶娘就在旁边给你扇风赶蚊子。真是母慈子孝,湾里人无不感动。
往事不堪回首,令李非连连摇头:每天天刚亮你就在湾子里喊出工,老娘她每天天不亮就要起床做饭。李非这时虽然是笑意犹在,李毕清却在他的眼角看到了泪水。
受到李非情绪的感染,李毕清也低下头去揉眼睛。他说,那一年征兵工作刚开始,你就找我说要去当兵。当时的政策是独子不征,你却铁了心,吵着一定要去。婶娘挡不住你,又离不开你,急得哭。偷偷找我,求我跟你做工作。我问你为什么要去当兵?你说是要保家卫国。我说你的说法骗得了叔子婶娘,骗得了别人,但骗不了我。
李毕清的话也勾起了李非的回忆。李非清楚记得李毕清当时说,xxx教导我们说,要透过现象看本质。你积极要求去当兵,这只是一种现象;它的实质是要跳出农村,逃脱贫下中农的再教育。
当时的自己相信xxx的话,就像现在的宋博和黄康华他们相信文化假日的教条一样。深藏在心底的那点私念被一语道破,不能不佩服李毕清厉害。
李非说,兵没当成,我记得你事后送给我一本你在部队读过的书,是一本红塑面的《五篇哲学著作》。李非从办公桌上拿过一本书,比划着说,大小只有这本书的一半。可以装进口袋的那种。把这五篇文章看完,感觉自己认识世界的能力有了质的飞跃。
李非这么说绝非信口开河,他确实一直认为自己的那一点经商才能,是受益于这本小书。
李毕清说,这件事我都不记得了。
毕清哥你现在做什么工作?李非问。
我还有什么工作做?田分了,生产队也没了,你走后我在大队混了些年,后来就散了。我现在搬到镇上了。
哦——好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