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有一些事情李非搞不懂,他说,有些企业不行了,是市里的包袱,应该改制,应该卖;但有些企业经济效益好好的,为什么也要卖呢?
说到这个问题,吴保军一笑,说李总你还是学习得太少了。
鄢友才告诉他说,这叫靓女先嫁。
靓女先嫁?李非觉得这个说法很新颖。
鄢友才说,比如香州商厦,市里纳入了第一批改制企业的名录。拿最好企业先开刀,一则可以推动改制工作的迅速开展;二则是迟卖早卖总是要卖的,就像女儿迟早总是要嫁人,趁形势最好的时候出手还能卖个好价钱。
其实李非问的也是香州商厦。
香洲商厦原来是市供销合作社的下属企业,前些年濒临关门,死马当活马医,市供销社新派了一名干部下去接手,没想到此人极有商业天赋,没两年就妙手回春,把一个半死不活的企业硬生生地拽了回来。
他上任的第一刀就改商户租赁经营为商厦统一经营;并以薄利和诚信经营吸引顾客。又学郑州亚细亚商场组建了仪仗队,每天在门前广场举行升旗仪式;内部实行军事化管理,让干部职工学毛著,写体会。与香水星河酒店借鉴西方的管理模式走了一条完全不同的路线。
没几年时间他就把香州商厦经营得风生水起,年销售额达到十亿以上,以致在全国供销系统都小有名气。这个人就是万少北。
万少北开始到商厦工作时,并没有想过要为自己捞取什么个人利益。商厦干得好,顾客满意,职工满意,上级满意就是对他最大的奖励。然而要做到三方面都满意,并不容易。最大的难题是上级。
商厦赚了钱,市供销社要全部拿走。你是我的企业,我是你的老板,赚了钱你当然要交给我。可是老万不同意,最多只同意上交一部分。而且是一少部分。他要把利润留下来用于商厦的经营和发展。
市供销社发狠,一怒之下停了他的职。两个月的时间,让他饱受煎熬。忙碌惯了的他,天天只能在乡下老家看书钓鱼。最后市里出面干预,双方各退一步,确定了上交利润的比例,才得以复职。
这次改制大潮来临,万少北内是心满的期待。只有改制,摆脱市供销社的行政管辖,才不至于让“罢官”的闹剧重演。他积极配合市体改办算账做方案,寻求为商厦量身定制一套可行的办法。
李非和万少北虽然没有什么交集,但由于同是香州商界的风云人物,彼此大致有些了解。这天万少北带客人来香水星河酒店餐厅消费,特意叫人把李非找去。
香州商厦虽然是香州市盈利最好的企业,但它不是香水星河酒店的重点客户。酒店曾经派人上门,想与商厦签订消费协议,给予他们vip客户权限。但万少北没有接受。
他说我不要你们的签单挂账权,我的消费一律现金结账。该给的折扣你给我就行。表面上看这对酒店有利,消费不挂账,当时付现钱,但老万这一招完全堵死了接待开支的漏洞。除了他,其他所有人的消费接待,一律先得要他批准同意,不然自己垫付的钱就无法报账。
李非见到万少北后,才知道他是要了解香水星河酒店改制的情况。
听说香水星河酒店还没有启动改制工作,万少北有些失望。他十分纠结地跟李非说,商厦的改制遇到了很大的阻力,让他不甚烦恼。
李非问阻力来自哪里,他说阻力来自老员工。万少北说的老员工,就是商厦开创时市供销社派进来的那批人。这批人有国家职工的身份,与后来加入商厦的新员工的合同工身份不同。
李非问他们为什么反对?万少北说,他们害红眼病,看到要把企业改制到我个人的名下,他们心里不平衡。
李非说这个好办,你让他们都参股不就行了。李非说得很轻松,好像这根本就不算一个问题。他进一步说,这样他们就由一个受害者变成了受益者,阻力不就变成了动力?
是这个道理!万少北拍脑袋一笑,仿佛眼前一亮。可再楞眼一想,又觉得有哪里不对。
这样不是要把我的股份让出一部分给他们?
在万少北游离的目光中,李非能看出他对看似已经到手的财富有些不愿放手。李非说,按我的理解不是你把股份让给他们,而是大家得到了属于自己的那一份。
万少北说,市里所有的企业改制都是把产权改在经理厂长个人的名下。如果像你说的这样,改制后我们本质上还是一家集体企业,这个有没有问题?
李非说,这个应该是叫股份制企业吧?对这方面的情况,李非也不太懂。
此后没几天,李非就听到商厦改制方案是干部和职工共同参股的消息。但这里具体是怎么弄的,李非没有去关心。
李非总觉得商厦与酒店的情况不同,没有可比性。严格来讲,酒店已经是股份制企业。城发行占股百分之五十二,市商业局占股百分之四十八。两边虽然都是国企,但实行的是董事会领导下的总经理负责制。
尽管商业局和供销社一样,都是政府领导下的行政主管单位,但在酒店这里,商业局已经丧失了主导权。也就是说,政府可以让商业局按市里的统一要求办事,但政府不能让银行执行地方政府的政策。因为地方政府管不了银行。
鄢友才说,这个问题好解决,现在城发行是不是张志龙当家?
李非回答说是的。
鄢友才说,张志龙是我的同学,这件事我来找他,他同意也得同意,不同意也得同意。
李非听鄢友才这么说,心里充满了期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