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关李非的事,你有什么怕说的?张红云说。
罗爱红说,贺文锐跟别人说,像李非这么优秀的男人,身后应该有一群女人。他要是李非,早把家里的老婆一脚蹬了。
张红云听了气得咬牙切齿:这个小砍头的!
先有老周一番话,回家又被老婆这么一闹,李非心情大坏。不论张红云再说什么,只是不作回应。洗澡后吃了一点饭,蒙头睡了。
第二天和贺文锐一同去武汉考察设备,约好早晨在长途汽车站碰面。见贺文锐穿一件黄色斜纹布新西服,还配了一条金色领带。李非问说,买新衣服了!
贺文锐摆动身体张开双臂又放下:怎么样?
李非不知道,这是他用何水军给的钱为自己添加的新行头。
下午到冷冻机厂,许多技术问题让李非晕头转向。总说要招聘一位工程部经理,直到现在还没有招到。广州培训时老师就讲过,为了少走弯路,酒店建筑包括酒店设备,从设计到选型,都要有酒店工程技术人员参与。
李非的想法是,工程部经理不一定样样精通,但要样样都懂。
在香州这种小城市,找一个水电工好找;找一个锅炉工好找;找一个空调工也能找到;但要找一个样样都懂,还有一定组织和协调能力的人就是找不到。
有一个人,应该能符合你的要求。贺文锐说。
李非说既然有人,为什么不早说。
他不是搞技术的。
不是搞技术的怎么当工程部经理?
他是我的中学老师。教物理的。贺文锐说,他人聪明绝顶的人,机械的,电子的什么东西一看就会。
有一次学校开大会,刚刚开始扩音器就坏了。电工急得一头汗,校长气得骂人。江老师看了看,说可能是某某元器件坏了。
这谁都知道,肯定是有什么元器件坏了。李非不无嘲笑地说。
他当时说了元器件的名称,只是现在我不记得了。贺文锐以他少有的谦虚笑道,你知道,我最不擅长这个。反正他当场用笔写下元器件的名称和型号,让电工去买。买来换上,扩音器马上就好了。
李非审视地看着贺文锐:你在编故事吧?
贺文锐说,你不相信算了。
什么时间把他叫来让我看看。李非说。
贺文锐说,这人很傲,你随便叫他人家肯定不会来。
那怎么办,要我上门请他?
见李非用讥笑的口气说话,贺文锐心里替江老师很不爽。他说:刘备能三顾茅庐,你上门请人家一下怎么了?
听到贺文锐扯什么三顾茅庐,李非觉得好笑。他用轻蔑的语气说:他又不是孔明!
贺文锐本来就不知让人,哪里听得李非这种口气说话,马上以牙还牙:你又不是刘备!
白天转了几个地方,晚上贺文锐拉李非一起逛武汉商场。走到一个香港西服品牌的档口,贺文锐指着一款浅灰色式样的西服问李非:这颜色喜不喜欢?
李非随口说了声不错。
贺文锐对销售小姐说,拿一套给这位先生试试。
销售小姐打量一下李非的身高,说请稍等。
李非说,我又不买,试什么。
不买就不能试试?贺文锐笑说。
一会销售小姐找了一套西服出来,贺文锐让李非穿上。前后左右看,连声夸好。
销售小姐也在一边称赞说,这位先生身材好,穿我们这款西服就像定制的一样。
李非走到试衣镜前,果然感觉良好。
十几年前,西服和皮鞋都还是没有摆脱阶级属性的稀罕物。刚参加工作不久,李非听说武汉有走私的旧西服卖,花二十元钱,托人买了一套回来。穿在身上,细长细长的。很是喜欢。
有人说,这衣服可能是死人穿过的。李非虽然心里打鼓,但自觉好看,穿上了就没舍得脱下了。又花十几元钱,托跑航运的熟人在上海买来一双硫化皮鞋。穿在脚上,更是美得不行。
怎么样?贺文锐问。
还可以。李非泛泛地说。
李非去试衣间换了衣服,把西装还给售货员。
贺文锐问销售小姐:这套西服多少钱?
销售小姐在计算器上按了几下,说打折后一千五百八十元。
太贵了,不要。李非说。说着就要走开。
贺文锐一把拉住说,酒店老总没有一套好西装怎么行?不要你出钱,我跟你买。
为什么要你给我买?李非说,要买也得由我自己来。你一个月的工资才八百块钱,我怎能忍心花你的钱?
说着反拉着贺文锐要走。贺文锐拗他不过,又不能明说,只有作罢。
自从拿到何水军贿赂的五千元钱,贺文锐心里就没有安宁过。想到李非,既有些畏惧,又有些愧疚。更多的是愧疚。他想到把这笔钱花一部分在李非身上。只有花一部分在他身上,自己的内心才能稍许得以安宁。
而李非这边,并不知道事情的由来,只道是贺文锐对自己讲感情。虽然没有接受,但心里已经暖暖的。一个没说出谢字在心里滋长,无法掩饰的喜悦在脸际漫溢开来。
从武汉回家的当天晚上,李非家里来了一位不速之客。这个人正是何水军。
何水军提着两瓶酒,按响了李非家的门铃。李非住的是私宅,门前一个小院,小院有一道栅栏门。
你找谁?李非隔着院门问。
何水军说,我找李总。
你找他有什么事?李非审视着门灯下的何水军。
我是做玻璃钢风管的。何水军说。
对不起,我家里人现在都休息了,有什么事请你明天到单位去说。
我带了两瓶酒来,您开下门我放下就走。
心意领了。李非说,我们有规定,不能接受你的礼物。说完李非就要转身进屋。
何水军朝李非的背影说道,东西给您放在门外,您收拾一下。说着就跑开了。
李非口里呃——呃地唤着,那人影已消失在黑暗中。没办法,只有打开院门把装有两瓶酒的纸袋提了进来。看也没看,随手放在了大门边的鞋柜上。准备第二天带到单位去。谁知第二天上班出门时把这件事忘了。
就是这么一个小小的疏忽,差点给李非带来大麻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