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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29// 他突然感到自己年轻了许多(2 / 2)

香水与星河 天界无际 2211 字 2022-08-11

李非还有话要问。他说,听说您是文锐的班主任?

江可航点头称是。

物理老师当班主任的不多吧?李非问。

贺文锐说,除了江老师,全香州市绝无仅有。

为什么别的物理老师都不能当班主任,偏偏您可以当呢?李非问。

江可航说,这主要是物理老师太少,一个物理老师要带几个班的课,不可能把精力放在一个班上。

哦,李非以为明白了,说您在学校不用带几个班。

贺文锐说,江老师也是带几个班。

那您为什么可以带几个班还能当班主任呢?李非问江可航。

江可航说,也是很累。

贺文锐说,有个班的调皮佬学生多,成绩差,班主任受到作弄,撒手不管了。学校让江老师临时代理班主任,到期末考试时,学生变好了,成绩也提高了。从此班主任这个头衔就取不掉了。

故事有点传奇。如果不是江可航在现场,李非一定以为是贺文锐在吹牛。

李非问江可航:这中间有什么诀窍吗?

贺文锐看得出,显然李非对这个问题感兴趣。

江可航见李非欣赏眼光盯着自己看,手脚都不知道往哪里放才好。他局促不安地笑着:

说诀窍没有,说心得还是有一点。首先你的专业能力要强。我们当老师的,你的课要讲得好,学生喜欢听高质量的课。其次,老师要把学生当自己的孩子去关心,去爱护……

江可航还在讲他教学经验的时候,李非就已经在自己的心里作了决定:这个人就是自己心目中要的那个工程部经理。

是该揭开盖子的时候了。李非向贺文锐递了一个满意的眼色。

贺文锐说,江老师,柳湖这么远,我们跑来跑去也不方便,您能不能到我们酒店来工作?

听到贺文锐这么说,江可航颇感意外地笑着;据我所知,酒店是年轻人的事业;我一个教书匠,又这么大年纪了,去了能干些什么?

李非说,我们酒店需要招聘一名工程部经理,一直没有找到合适的人选。今天与您一见,这个位子还非您莫属。

听到李非这么肯定的说法,那种虚浮江可航脸上的笑容消失了,他的神情变得凝重起来,他在认真地听着。听见李非在继续说:

我们酒店是按国家三星级标准建设的,酒店将借鉴外资酒店的管理模式。这在香州是一项前无古人的事业,我们需要您这样的人才,希望您能加盟我们的团队。江老师,您愿意吗?

面对李非的提问,江可航不知道怎么回答才好。他涨红着脸,哆嗦着他的厚嘴唇,搓着手木讷地笑着:这个问题有点突然,让我考虑一下好吗?

李非说,这是您职业生涯的一件大事,当然要考虑清楚。

老师您现在的工资是多少?贺文锐问。

两三百块钱。江可航回答说。

贺文锐说,太少了。如果到我们酒店来,工资至少要翻倍。说罢拿眼去看李非。

应该不会低于七百。李非补充说。

酒店筹建办还有个单间,贺文锐说,正好可以做您的宿舍。

见江可航依旧不语。李非说,担心学校不同意?

贺文锐说,想走就走,大不了不要工作关系。

江可航依旧说,让我考虑考虑。

李非二人走后,江可航的心再没法平静。和众多的农村青年一样,当年他也曾有过自己的城市梦。串联那阵更是让他开阔了眼界。北京、上海、广州,都市的繁华让人向往。他属于老三届毕业生,而且各科学习成绩优秀,如果还有高考,考出去没有一点问题。但那段曲折的历史改变了他们这一代人命运。

后来城市知识青年们来了,再后来他们又走了。而他这样的农村知识青年,就只有留在农村,没有出去工作的机会。

等到十年后高考恢复,他已经成了柳湖镇中学的一名物理老师。再后来,他有了家庭,有了孩子。曾经向往的城市生活渐行渐远,这条心也慢慢死了。

他以为这条心是死了。然而这看似溟灭的灰烬,被一股来自酒店的新风鼓动,居然呼啦啦串起了火苗。他突然感到自己年轻了许多。还能拥有新的梦想!拥有新的希望!

他回到荷塘边,继续摆弄他的衣服。听到“叮咚”水响的小鱼们重新围了过来,依旧在水中翻动着他们的鳞光;那只大头蜻蜓依旧立在荷尖上;那只花皮青蛙依旧俯卧在那片荷叶上;空气中依旧弥漫着荷叶的清香。所有这一切丝毫没有改变。但他的心境变了。

这平日寻常的景物,此刻变得格外亲切有趣了。想到学校,想到老婆和孩子,他又感到自己的非分之想是那么的不切实际。

这一天来得太晚了!

江可航是二十八岁结的婚。在那个一般人二十岁左右就结婚的年代,这个年龄已经算很大了。他出生在柳湖镇乡下,父母都是农民。在一间破旧的房子里,父母生养了他们兄弟姊妹六个孩子,日子过得紧紧巴巴。

江可航排行老大,为了供他读书,一家人没少吃苦。参加工作后,他自己省吃俭用,把那点微薄的工资拿回去帮助家里。虽然家庭条件不好,在婚姻问题上,他还是有自己的想法,希望能找一个有一份固定工资收入的伴侣。

然而,这个目标始终没能实现。后来经人介绍,认识了一个镇郊菜农的女儿,也就是他现在的妻子。妻子家里也是姊妹众多,生活困难。她虽然目不识丁,但操持家务,下地干活都是一把好手。

她把堤坡边的一块荒地整成菜地,种菜买菜,十分辛苦。就是家里这间小屋,也是她找村里要来的宅基地,请亲友帮忙盖起来的。

中午吃完饭,待孩子们散开后,他还是把酒店的事情说了。说得轻描淡写,不抱任何希望。

收拾着锅碗的老婆问他怎么打算。他说还能怎么打算?你和孩子们都在这里,我一个人怎么走得开?

老婆说,你走你的,我带着两个孩子在家里就是。

听到老婆这样说,江可航心里好不感动。他摇头说,算了,我不去。我去了你一个人在家会更辛苦。

老婆说,孩子都大了,有什么辛苦的?这么多年,你口里不说,我心里明白,你一直想到城里去工作。现在有机会,哪能不珍惜?

江可航心里一热,望着自己大字不识的老婆,心里酸楚地冒出四个字来——糟糠之妻。他吧嗒着嘴巴,想说出一两句感谢的话来,但终究没能说出来。

看着一屋子的旧家电,他突然有一种紧迫感。他没有像往常一样去午休一会,而是抱起一台电视机,准备放到桌子上去。

老婆赶忙拿了一块干抹布过来擦拭。在他的目光和她的目光相遇时,他用近乎悲哀的口气跟她说:

即便我们自己愿意,学校也是绝对不会同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