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还未完,他就听到“当”的一声,一支木矢笔直地插进铜壶中,矢头咕噜噜地在瓶口滚了圈。
朱楠顿了顿,目光定在眼前突然出现的小萝卜头身上,眼皮一跳,道:“妈的,这谁家的崽子?”
湖庭一阵寂静。
朱楠看向其中一人,“方老弟,这孩子怎么站得离你这样近,不会是你家的吧?”
穿棕衣的青年闻言大惊,连忙往旁边挪了两米,“世子爷!这话可不兴说,愚弟尚未娶妻呢!”
朱楠转头看另一人,“成兄,该不会是你的吧,都长得一个样儿,眼睛在鼻子上嘴巴在鼻子下的。”
成兄:“……世子爷说笑了。”
兰璋睁着一双黑而亮的眼睛,“我不认识他们,但我投进了,可以拿彩头吗?”
朱楠:“……”
兰璋:“你给不起?”
朱楠拍案大骂:“你笑话谁呢?”
他咳了声,装作平静道:“给他吧,这种东西,老子家里有的是。”
宫人将碧玉盏连同数十颗琉璃珠一起捧到兰璋面前,蹲身举过头顶。
兰璋接过碧玉盏,双手抱着它晃了晃,琉璃珠相击之声泠泠过耳,犹如碎玉,照得她眼底都是一片澄亮。
她掂起一颗珠子看了看,“是坏的呢。”
朱楠怒到拍桌,“镂空制的!识不识货啊笨蛋!”
兰璋:“……对不起。”
他怎么还骂人。
朱楠又歪坐回椅子上,懒散地道:“只送珠子,碧玉盏不能拿走。”
哼!我倒要看你怎么把这些珠子都带走!
兰璋低头看了一眼,小手一抓,将一颗颗琉璃珠全拨到宽大且长的袖管里面,接着五个指头收紧,揪着袖口,手臂抬动间还能听到琉璃珠在袖管里面互相撞击的泠泠之声。
朱楠:“……”
小机灵鬼。
他咳了声,“来人,将这小崽子送出去,看看有没有人领他回家。”
他倒是想知道,这是谁家的孩子,这辈子只要是投壶相关的游戏都不请他。
宫人很快就将兰璋牵出湖庭,朱楠抬手拍掌,示意歌姬舞女表演助兴,接着举起手边的杯盏向周围人敬酒,“都别杵在那里,高兴点!放开喝!”
乐鼓声起,舞女腰肢细瘦,身姿如柳,穿着薄衫在寒风中瑟缩,纱下的雪肤如脂玉一般,瞬间带起了气氛。
朱楠眯了眯眼,十分眼尖地看见刚才领兰璋出去的宫人回来了。
他抿了口温酒,懒散地抬起眼皮,问道:“这么快就有人接她回去了?谁家的娃?”
宫人屈膝行礼,“回世子爷,方才是陛下领他回去的。”
朱楠:噗!
陛下的娃?!
——
段从琚刚批完奏折,乘着宝辇回去时,恰好一眼就看见了那个小小的身影儿,正被宫人领着往前走。
宫道积雪,雪堆已然漫过了兰璋的膝盖。
她身量矮,走得比成年人辛苦,领着她走的宫人像个木头似的也不知道抱她一下,就只是木讷地拖着小人儿往前走。
兰璋感觉到自己的裤腿已经湿了大半,凉意紧贴着她的肌肤,冻得她浑身哆嗦,鼻尖红红的。
她不由自主地拢紧了身上的大氅,忽然感觉腰上一热,身子顿时离地而起,被人从雪地里拔萝卜一般,“啵”的一下就抽出身来。
宫人已经颤栗着跪倒在地,细细的颈几乎要折断在雪地里,兰璋猛地回头,正好对上段从琚的眉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