姬曦不经意间打了一个喷嚏,全身都冷噤起来,月光还是那样清冷柔和,突然水缸里升起一道烟雾,竟迸出个人影子来。
是个很长很长的黑影子,它从水缸里钻出来,立在明朗的月光下,竟是一动不动。
姬曦和珑儿相互看了一眼,缓缓朝它走了过去。
水缸里的红莲依然开得娇艳,似乎一点儿也没受那影子的影响,而水里的影子也依然一动不动立在水缸里。
他们往前缓缓走着,突然水缸的四周,流着无数水的痕迹,那水流缓缓向四面八方流去,连绵不绝。
忽然那影子抬起头,撩开了黑色的长发,露出了一张冷色的小脸来,是一个娇俏的女人,脸上没有半分血迹。
珑儿大胆地往前凑去,发现她睫毛上还挂着细细密密的水珠,一股冷气在明朗的月光下飘荡出来,好冷。
她正准备用手碰她,她却张开了眼睛,这张脸,她好像在哪儿见过,明明名字含在嘴边儿,却愣是说不出来,只见她逐渐瞪大了眼睛,慢慢张开了樱桃般的小嘴,直到不能扩张为止,然后一声撕心裂肺的惨叫声瞬间划破了夜空的寂静。
珑儿和姬曦几乎同时捂住耳朵,却看到墙壁上有火光风风火火地映照过来,他们转头一看,竟是蓝庄带着一院子的小厮快步走来,“出什么事了?”蓝庄又惊又急地问道。
水缸中的女子见此轻声唤了一句,“主子,我。。。。。。”
然后便倒了下去。
蓝庄惊道:“婉转?”
他急忙奔过来伸出手想把她从水缸里捞出来,她却整个人都沉了下去,蓝庄见状,环顾四周不知在寻找着什么,忽然他眼睛一定,朝着那生锈的大锁走去,“哐啷”一声将那大锁扯了下来,然后猛地朝那水缸一砸,“砰”的一声炸裂开来,水流便“哗啦啦”的四散而逃,同时将那女子送了出来。
蓝庄一把扶起婉转,拍了拍她惨白的小脸,见她没反应,又迅速地将她放平,轻轻压着她的胸腔,她忽的吐出一口水,又被水呛得剧烈地咳嗽起来,她抓着蓝庄的衣袖,止不住的颤抖,说道:“是她。。。。。。是她。。。。。。”
冲进院子的小厮听到这话,皆是心慌意乱,像是听到了非常可怕的事情一般,蓝庄听后沉着脸开了口,“今天的事情,都不许说出去!”
小厮应允地点点头,珑儿和姬曦倒是面面相觑,蓝庄解下自己的披风,盖在了婉转身上。
像是知道了姬曦和珑儿心中的疑虑一样,蓝庄在转身之际对他们说道:“具体的事情,我会给你们解释清楚的。”
然后便抱着婉转走出了院子。
姬曦点点头,一直目送着他们,忽然在蓝庄踏出门的一瞬间,婉转竟对着姬曦扯出了一个笑来,那个笑——
姬曦一惊,那个笑不是她藏在树里的那个笑吗?
“你被骗了,姬曦。”
姬曦忽然想起她藏在树里对他说的那句话,身子一冷,又打了一个冷噤。
珑儿忙说道:“这夜里凉了,还是进屋子里去吧!”
姬曦点点头,他们又重新回到了屋子里。
还是这一盏淡淡的火光,这夜越发的宁静了,珑儿重新检查了一遍窗户,姬曦道:“他还会来吗?”
珑儿摇摇头,“他出入总没个定数。”
姬曦沉下头,珑儿道:“你似乎很在意他?”
姬曦点点头,忽而笑了,说道:“你这么一说,好像真是。”
珑儿道:“他也没什么特别的,蘧然说过,他也是个可怜人。”
“可怜人?”
姬曦不解道。
珑儿叹道:“他一个人活在黑暗里太久了,但以前性子是不错的,常常会在梦里给别人带来欢乐,可欢乐终究不过是梦一场,欢乐之后仍是痛苦,现实永远变不成梦里的样子。”
她说着一顿,“他以前也常常会去收集人的噩梦,他说人从一出生就是罪恶的,做噩梦是在为自己消除罪恶,但有的人,他的罪恶哪怕是做噩梦都偿还不了的。”
“那后来呢?”姬曦又问道。
“后来,他不再收集噩梦了,他把有些人的灵魂永远困在了梦境,让他在现实中悄无声息的死去。”
“那。。。。。。他会受到惩罚吗?”
姬曦小心翼翼问道。
珑儿点点头,“雷泽龙台,三千天雷鞭,却仍然没让他改变,他说他见惯了为善的命短,造恶的既享富贵又年长,他虽是筑梦神,但他也有权力改变这世上的规矩。”
“三千天雷鞭——”姬曦一字一顿的说着。
又听得珑儿道:“那是雷泽最高的刑罚,去过的,会散尽半数的修行,凌渊、瑶灵、慕仙、妘姝公主,还有他们常提起的允儿,都是那儿的常客了。”
姬曦道:“你们不是神吗?也会受惩罚?”
珑儿道:“其实这跟你们人类世界一样,有死亡才会有新生,你们饿了,便得进食;你们渴了,便会去找水,可是这世界不是取之无尽,用之不竭的存在,草木本长,万物皆以为食,倘若一日不令其生长而殆尽,则万物亡。”
她又道:“我们本是天地灵气所化,但凡插手一件事情,灵气便会混沌,所属水源便会发黑,草木食之,则如同枯槁,再也看不见生命的诞生。。。。。。”
她说着一顿,“所以才会用天雷鞭驱打,以求灵气平衡。”
姬曦闻言很久都没有说话,珑儿又道:“这些都是蘧然说的,他是春天的神,他来,万物复苏,生机勃勃。”
姬曦道:“那萤灵子,他还会受打吗?”
珑儿摇摇头,“天雷鞭已经拿他没有办法了,但是他永远都只能留在黑暗里,孤独的留在黑暗里,他若是出来,只受一鞭,便会灰飞烟灭。”
姬曦闻言沉下了脸,珑儿道:“在这世上还有很多受苦的灵魂,我知道的有死灵巫师们,楚家三兄弟,数不清的巫师傀儡,还有长宣。”
姬曦抬起头,“长宣?”
珑儿又道:“是啊,他的执念一直都在困住他的灵魂,哪怕他转了几百世,执念也一直未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