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少年的视线恰巧和木寂初撞到了一块。
木寂初只觉寒意刹那间爬上了她的背脊。
那究竟是一双怎样的眼眸啊。
木寂初从没见过有人的瞳色能像春天花田里的泥土一样的颜色,浅浅淡淡像琥珀,但是其中的冷厉与残暴却让她不敢直视。
木寂初扯着尹甜菜猛地一偏身,尹甜菜似乎还没反应过来,一屁股坐到了地上。
她疼得眉毛纠结在一起,咬牙切齿看着突然“发疯”的木寂初:“我说你干什么啊?!嘶——疼死我了…”
木寂初脸色惨白,唇瓣有些颤抖:“那个人…他好像看到我们了。”
尹甜菜听闻,脸色刷的一下变得灰败,她不由得喃喃自语:“若是那个人…我们都要完了…”
木寂初离她近,当然听到了尹甜菜在说什么,虽然疑惑尹甜菜对那少年的态度,但眼下这情况危急,也不是三言两语就可以解释的清楚的。
“明武皇这是何意?”尹将川负手往前走了两三步,面不改色踏过身周的尸体,正好挡住了少年往假山方向看的视线。
“尹将军。”少年朝尹将川微微俯了身,唇角含着一抹有些淡薄的笑意,“皇上的意思我等不敢妄自揣测,我只不过是奉命办事罢了。”
尹将川冷笑几声,他眯了眯眸子:“好一个奉命办事。小子,报上名来,我倒要知道今天取老夫项上人头究竟是何方神圣。”
尹甜菜趴在假山后,耳朵竖起,听到此话,更是心中一凉。
爷爷知道这些人是来杀他的?
心里又思及爷爷这些天的奇怪举动,前几天他还让自己带着木寂初先一步离开。
爷爷肯定早就知道这一切!他为什么不和她们先一步逃走?
尹甜菜思绪万分,有些复杂的盯着那从假山旁漏出的火光。
“尹将军果然如传闻那般果断决绝,”少年摸了摸黑玉面具,骨骼分明的手腕上,一串赤红木珠在火光的映射下闪闪发亮。
“鄙人姓祁。”
话音刚落,尹将川闭上了眼睛,扯了扯唇。
看到赤焰军时,他就在怀疑是不是那个人,即使再如何不愿相信,当听这少年亲口说出之时,他也不得不信。
尹将川退后两步,屈膝跪地,他抬头静静望着无星的夜色,双手展袖相按,俯贴在地面。
他的头触到了冰凉的手,大声道:“臣,尹将川!臣终生为国誓死效力——生为泫鸣之忠将,披肝沥胆;死为泫鸣之诚鬼,尽忠竭力!今臣不惧赴黄泉之刑,却恐难效力于上两侧!”
少年眯起双眼,看着尹将川,良久,便放肆大笑出声。
他笑起来的声音也颇为悦耳,让人心底生不出厌恶。
“天赐我泫鸣国一忠臣良将,如今谢世倒是让祁某有些扼腕叹息。”少年走至一赤焰士兵前,拔出了他的长剑,打量着剑身,“让这等俗人动剑未免有些污了您尹大将军的赤子之心…”
“我亲自来送尹将军最后一程,如何?”少年偏头一笑,与之前的轻浮相比,这次的语气却带着认真。
令人诧异的是,尹将川对此并未有异议,甚至还认真答道:“如若是你亲自来送这一趟黄泉路,就当是那位来送老夫了…倒也不亏。”
少年收了笑意,手提着剑,迈着缓慢的步子朝尹将川走去。
静静躲在假山后的木寂初和尹甜菜听到了一切。
木寂初绷紧了身子,不敢出声;尹甜菜则有些面部有些僵硬灰白,双眼瞪的极大,死死咬着下唇。
仿佛下一刻便要冲出去了似的。
空气仿佛停滞在半空,一切都寂静的仿佛无声,尹甜菜感觉有什么东西在一点点的碾碎她的理智,一步步逐渐蚕食她的内心。
少年瞄了一眼假山,唇角冷冷扯出一条弧线,剑在青石地板摩擦出尖锐的让人牙酸的声音。
这声音像是把尹甜菜头脑最后一条防御线彻底掰断,她像一头被激怒的幼豹冲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