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爬上凳子,倒了一杯清茶,声音稚气的回答:“风雪依。”
女孩浅饮了一口,心满意足,扑闪着长长的睫毛:“叔叔,你从哪里来?”
“我从尊碑城来。”楚越尘审视起眼前的女孩,她身穿蓝色薄纱软裙,小手纤纤,整个人充满灵气。
“真的吗?我也来自尊碑城。”她兴奋起来,同时也有几分期待,“叔叔,你能带我回家吗?”
碧姝疾走进来,木盘里放着兰香和红烛,走到一支铜架前,换下燃尽的蜡烛。
“这个小女孩是从哪捡来的?”楚越尘好奇的问。
碧姝没有停下手中的动作,将一直完整的烛芯靠近淡蓝色火焰,一着便燃烧起来:“他是金汤将军从残渊岭送回来的。”
“他去哪里干什么?”肩负西界边疆重任的金汤将军,擅离职守,前往残渊岭有着怎样的目的?
“我也不是很清楚,回来的军卒告诉我,金汤将军跟着一个尘埃女人过去的。”她字句斟酌,比如残渊岭,她没有透露更多的信息给他。
她很快换完了卧房中的灯盏,带着风雪依向外面走去,楚越尘依然坐在桌旁走神,心中的疑问,盘根错节的缠绕在一起,无法梳理,他在碧姝的再三催促下,缓缓起身。
回去的路上,楚越尘将风雪依抱在怀里:“风雪依,你去残渊岭干什么?”
风雪依并不知道什么是残渊岭,只是碰巧听见霍白亦和楚归鸳的对话,然后偷偷跑过去,那里什么都没有,一片荒芜,寸草不生,甚至差点葬身沙尘暴,现在回想起来,仍心有余悸:“听说大漠之心住着一位圣境强者,他能达成你的任何夙愿。”
小孩子不会撒谎,她们没有心思隐藏自己的情绪,一切都挂在脸上。现在看来,裴凝玉口中的大漠之心,确有传闻。
“风雪依,你的愿望是什么呢?”楚越尘双手交错,她稳稳的坐在他的臂弯里,她仰着小脑袋努力思考起来。
碧姝告诉楚越尘,风雪依不是西界人,她是从唤鱼池的战争里侥幸逃出来的,流落西界边境时,只身一人,楚楚可怜,她一直想离开西界,回家就是她的愿望。可是,西界有禁令,没有人能离开,何况一个五六岁的孩子。
夜晚的宫殿格外安静,不似白昼那样繁华,雕龙柱看上去有些恐怖,灯影摇晃的古墙,草木藏匿在黑暗中。他们从池塘边的水桥上走过,青蛙在水草上呱呱跳进水中,灯笼照进水面,人影碎在涟漪里。
倦意袭来,风雪依睡眼朦胧,昏昏欲睡,还未出瑾妃殿,她已趴在楚越尘的肩膀睡着,眼睛微闭,呼吸轻浅。
“之上还没有回来吗?”
碧姝摇摇头,脸上生出隐隐担忧,他到大漠已经整整三日,至今杳无音讯,因为知道此去凶险万分,身边没带一兵一卒,他是将自己推向了万丈深渊。救人心切,尽管素不相识,只要听说有办法医治瑾妃,便将疑惑和顾虑统统抛之脑后,哪怕是万分之一的渺茫机会,都愿为之一试。
此去,是受楚越尘蛊惑,如果之上有个三长两短,他会内疚一辈子,身为医师,不能救人于疾患,而是将无辜之人引入险境。
在寻找姐姐炬之,成长为强者的路上,他似乎失了初心,自私到灵魂蒙了罪恶。
距离碧姝的住处不远,却像是走了很久,因他心事沉重。
那是一座简单却干净的小院,两个纸糊的灯笼悬挂在房门,照出些微光,木墙上挂着艾草和斗笠。院前栅栏围了小块土地,里面种了蔬果,有嫩绿的韭菜,刚开花的豆角,细密的葱苗,是她清闲时悉心经营出来。
他将风雪依轻轻放到碧姝怀中,转身准备离开,碧姝开口问道:“我还是想知道狼王血真的治瑾妃的病吗?”
如果真的有用,就算以身犯险也是值得,如果在之上和瑾妃间做选择,她会选择瑾妃,然后陪之上共赴黄泉,瑾妃给予过他们恩德,也教会了他们善良。
他艰难的点头,碧姝高兴的说:“楚先生,等之上归来,等你治好了瑾妃的病,我一定亲手做一桌丰盛的菜肴,再痛痛快快的喝上几杯,一醉方休。”
“一言为定。”他的齿缝间挤出几个字,也许她永远也等不到那一天,但愿她的心悦诚服为瑾妃增添几分福份。
他在沐丰城的藏书楼里,翻遍医药典籍,查阅了不计其数的案例,最后也只是竹篮打水,瑾妃的病,不是寻常药师能治,说到底,澜州无人能治。他给他们经营了一场幻想,给自己造了一个假象。
他在小径的起点,回头看见碧姝站在屋前,目送着他离开,也许是在翘首以盼着之上归来,那道瘦削的身影让人心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