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两日,七重长老便从黎山脚下寻来了一位姑娘,此时正独自关在戮神宫的寝殿内,待季无咎前往定夺。
季无咎退去身边侍从,不急不缓步入殿内,只见一瘦削女子蜷缩在殿内一隅,惊恐异常。
“抬起头来。”季无咎冷言道。
那女子听到声音害怕得将头埋得更低。
季无咎全无耐心,瞬移到她跟前,用手狠狠将她下巴抬起。
那女子巴掌大的小脸被他一手握住,心惊胆战,白皙的脸庞憋得通红,张大了嘴巴却难发一言,一双眼睛像林中迷鹿,害怕而疑惑,长长的睫毛随着急促的呼吸如蝶羽一样轻颤,忽闪忽闪着,眼泪便止不住倾泻下来。
见她哭了,季无咎的手松懈下来,定睛看向这女子,一张清秀纯净的脸蛋,柔弱无助至极,细看之下眉眼间竟与燕灵昭还有几分相似,心中不禁暗叹七重厉害。
“叫什么。”季无咎放下手来,不去看她。
“边,边月。”女子抽噎着答道。“求求你们,不要杀我!”这女子忽地不知哪来的勇气,扯住季无咎的衣袖哀求道。
季无咎皱皱眉头,嫌弃地抽抽衣袖回她:“谁说要杀你了。”
“那求,求求你们放我回家,我娘她,她肯定急死了。”边月一边哭着一边从地上跪起,双手扯住季无咎的衣裳,歇斯底里起来。
“放肆!”季无咎抬臂一挥,边月顷刻被内力震到门边,一时瘫软在地。
七重长老此时正推门进来,手中端着月白灯和一个水盆,水盆里浮着一张白嫩、鲜薄的面皮。见到眼前场景,他蹲下扶起边月说道:“还不参见魔尊殿下。”
边月惊魂未定,忽又听得魔尊二字,更是吓得魂不附体,战战兢兢道:“魔,魔,魔尊殿,殿下。”
七重起身问道:“此女年纪身型皆与帝姬相仿,殿下意下如何?”
季无咎面露不悦道:“太过怯懦,不成样子。”
“寻常人家的女子陡然见到魔尊殿下,被您神威所慑也实属正常。除她外,老夫看也再无第二人选。事急从权,殿下您看……”七重长老试探着发问。
“行吧,速速解决。”季无咎低声道。
七重长老将长针备好,用灵力驱动月白灯亮起,霎时银白光芒照射至边月脸上,她被强光晃得睁不开双眼。
“姑娘,忍忍。”七重驱动数枚长针浮于空中,皆对准了边月面部。
边月见状,吓得六神无主,她奋力起身妄图逃走,却被季无咎一把按在原地动弹不得。
不等边月反应过来,数枚长针同时刺入边月脸颊边缘。剧痛袭来,边月止不住地惨叫,撕心裂肺。
季无咎虽见多了这等惨状,可是面对一个弱女子,这确是首次。他即刻点了她的哑穴,将脸转向一旁。
哑穴一点,凄鸣立消。只剩下边月痛苦到变形、涕泪横流的脸无声地挣扎嘶吼着。
长针已悉数插入,七重长老轻叹一声,长指一挥,数枚长针裹挟着面部肌肤一并扯下。一时间少女殷红簇新的鲜血喷溅到七重和季无咎全身各处。
边月全身一阵巨颤,血肉模糊的脸已看不出任何表情,封住的喉咙嘶吼不出任何的哀鸣,只是身体的颤动,让季无咎深深感受到了她的疼痛、恐惧和愤恨,这些他早已熟悉的情绪,此刻竟也搅扰得他内心不安。
忽的,他感到身侧的颤动似是要止,边月怕是要昏厥过去。他赶忙扶住她,掌中用力,输送灵力予她,令她又清醒过来。身体的颤动又加剧起来,边月的指甲死死地抠进季无咎的手臂里,季无咎转头看她,只见她的双手、脖颈,所有露出的皮肤都筋脉暴起,白皙的肌肤变成一片乌紫。
“卡兹”新的脸皮开始缝合到她血淋淋的脸盘上,她颤抖着,手指深深地插进季无咎的血肉里,他由她去了,暗想或许这样能减轻她的痛楚。
思索着,一时间他竟有些失神,过往杀过的人,屠过的城,焚毁过的一切从眼前一一闪过。再多的血泪、哀鸣、痛苦、绝望,他都不屑一顾,他是魔教之尊,他就是要世人憎他、怕他,仇恨、怨念、痛苦、绝望方能催生源源不断的暗黑之力。
“对,这世间本就残忍,本就无情……”季无咎回过神来,方觉七重已缝合好面皮并为边月头上裹上了白纱,仅露出口眼。
他将已昏死过去的边月抱起放至榻上,沉声问向七重:“她,不会死吧。”
七重长老将月白灯置于床边道:“唉,这姑娘身体太弱。这几日需得不时给她注入灵力,再新调制些药方按时服用,方可保其平安无事。”
季无咎默地点头。
“这月白灯可穿透衣物修复肌理,这三个月里也得长明着,可这需耗费大量灵力。殿下,要不还是召几个卫使来接替……”
“不必。”不等七重长老说完,季无咎就否决道,“此事能否成功尚不可知,暂不可让旁人知道,宫中侍从也一并退了吧。”
“那照料此处之事……”七重长老有些迟疑。
“我来。你安心调制药方。”季无咎一脸漠然,“对外就称大典前夕,本尊要静心修炼,教中事务暂交由你打理,非要事不得打扰。”
头五日,边月一直高烧不退,昏迷状态占绝大多数,偶有半梦半醒的时候,也是哭哭噎噎地喊娘。季无咎一直用灵力续着月白灯,不时还得用灵力给她续命,困顿难耐时便就着地上的鹿皮毯小憩一下。他向来只知道弱者的不堪一击,却未曾深切体会过生命的柔弱亏虚,更何谈与一陌生女子共处这么长的时间。几日以来,他浑身上下都透着怪异不适,心情烦躁。
许是七重长老的药方起了作用,边月的高烧渐渐退去。这天清晨,她突然醒来,月白灯强烈的光线刺得她睁不开眼睛,脸上的疼痛唤醒了她几日前的残酷记忆。
“我,我的脸,我的脸……”她惊慌无比,起身闭着眼在屋里乱撞。
“吵什么!”季无咎不堪其扰,猛地揪住她的手腕。
“啊!”她吓得叫出声来,努力睁开眼睛,看见季无咎正面色沉郁地瞪着她。“救,救命!”她惊恐万分,慌忙挣脱。
季无咎火速点中了她的风池穴,她即刻动弹不得,白纱裹挟下的双眼愈发大而惊惧。季无咎将她抱起放回床上,置于月白灯的光照之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