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人远去,选择一处空旷处站定,刚要动手,一缕青烟落下,乞儿爷头戴,冕旒
,身穿一袭霞衣,向着魏鱼寒拱手道:“这位公子,我与夏泽小友有要事相商,胜负高低,可否迟些再分?。”
魏鱼寒徐浑背后,冷汗直流,竟是一动也不能动。
乞儿爷、夏泽二人走在云溪镇牛蹄巷子内,步子不快,可身边周遭事物,如白驹过隙般一闪而过,恐怕连神行甲马符都要望尘莫及。夏泽自顾自走着,也不说话。
老头最终也还是忍不住了:“那小妮子很快就要离开云溪镇了吧,你小子这么积极,心里多半是要伤心死了吧。”
夏泽白了他一眼,这老头现如今锦衣玉带的,疯倒是不疯了,说起话来倒是哪壶不开提哪壶。
乞儿爷摇头晃脑笑道:“莫不是因为生气我瞒了你那么久?”
夏泽摇摇头:“不管你是破烂流丢也好,锦衣华冠也好,乞儿爷就是乞儿爷。木姑娘本就不是这的人,终有一天要要回去的。能认识他我很高兴,又不那么高兴,像是让自己回想到了以前一穷二白的时候。”
“爹娘走了,后来大哥也走了,哭着闹着就能换来宠爱的日子不存在了,可日子还得过。那一群孤苦伶仃的娃娃,疯疯癫癫的乞儿爷,我嫂子,这些人还得靠我,所以咬咬牙,日子也没那么难熬。跟木姑娘相识,就像是我在黑夜里,某天照进来一束光,带着我走了一段很长很长的路,如果最后能为木姑娘做什么的话,我希望是能让她开心的。”
太乙道人若有所思,忽见那少年笑着问道:“乞儿爷,你是神仙吧。”
太乙道人点点头,笑容有些苦涩:“不是什么大神仙,就是个不入流的小神,天帝散道后,在这小小的云溪洞天,自囚千年。听听世间穷苦人的牢骚,听得耳朵都快起茧子了,地下再管着几个虾兵蟹将,倒也潇洒快活。”
二人脚下升腾起云雾,扶摇而起,太乙道人脚下,有狮兽嘶鸣,响彻九霄。
“我知道你有好多问题想问,只是有些玄机涉及天地大道,不好向你吐露。此处乃是三十六洞天中的云溪洞天,又名天目洞天,道家仙境内有三十六洞天,七十二福地,欲界六天、色界十八天、无色界四天、种民四天、三清天。大罗天,六界中的仙人,每升一重天,便可增长九万岁,万年前水火神之争,绝通天地后,已没有这等功效。”
“洞天自形成之日,独享千年气运,洞天内的孩子,在外边的各方势力看来,就是再好不过的修道胚子,小镇北边的马哭坟,千年前曾是一处仙人大战遗址,大概是为了争夺什么东西,各类神仙大拿在此陨落,遗留下各种期数,至宝,就算是一块破布,让外边的人捡去了也会奉若至宝。”
“此处一甲子一开,无数宗门、山湖野修,挤破了头颅想要进来捞取机缘,千百年来,老夫坐镇此处,勉强维持了一个相对平和的规矩,只是要定期受镇民香火,可世间哪有伸手白拿的好处,老夫近百年来,对洞天大阵缝缝补补,几乎要灯枯油尽,恐怕难以抵挡洞天兽大道反扑崩碎的大势。届时,所有的一切都会变成一捧黄土。”
“我的时间不多了”,老人缓缓道。
“外边的人,看向这一处洞天内的人,像是一只豺狼盯着羊圈里的羊,可以不择手段,甚至连夏泽小子你的命格,也是被外边的势力动了手脚。而神灵,享人间香火,美其名曰洞天牧,真就是把人当成了牲口。”
夏泽双目圆睁。
“这个世道是我所不喜欢的,所以我想趁着我还有几口气,把一样东西交给你。”
夏泽问道:“为什么是我?”
太乙道人缓缓问道:“夏小子,你是如何看待这人世间的善恶之事?”
夏泽平日最怕人动不动掉书袋,摸摸脑袋:“乞儿爷,我书念的少,你知道的,善恶之事,大概是有一人,见他人所有之物,无视国法家规,巧取豪夺,占为己有;又有一人,见他人缺衣少食,饥寒交迫,自己都一穷二白,却肯送上一碗饭,一碗热汤,即是善。”
太乙道人点点头:“话糙理不糙。圣人无善无恶,只是无有作好,无有作恶,不动于气。像是有一朵花和一颗杂草,当你想要去赏花之时,那一朵杂草既是恶的;可当人需要用晒干的杂草,生火做饭,它又成了善的。故人世间本无善恶,气动,则私欲动。”
他又问道:“那如何做得圣人?”
这下夏泽是真的被难住了。
“圣人之所以为圣,只是其心纯乎天理而无人欲之杂,犹精金之所以为金,但以其成色足而无铜铅之杂也。”
太乙道人摇摇晃晃,微微叹息:“可数千年来,天底下的读书人前仆后继,向着圣人之路走着,这世道却没有变得更好,错在哪里?错在圣人?错在读书人学问做的不够深?还是这山河九州,人人心中善恶拔河?”
“做圣人这么麻烦啊,乞儿爷,我能不能不走圣人那一条路,就在我心中设立一杆尺,我以后多读些书,肚子里有了规矩,道理,带我行走江湖之日,我的拳头上,我的剑上,我走过的路,都是道理。”夏泽有些为难。
但很快又振作精神:“只要我心中道理足够站得直,那我出剑、出拳,只会更快!有一个恶人,我就打一个!”
乞儿爷话锋一转,慈祥笑道:“那你如何确认这一杆尺子不会歪斜,不会又是偏薄。”
“这......”
“倒是把问题说的简单了,你腹中须有浩然正气,何谓浩然正气,一谓至大至刚,二谓以天下为己任、担当道义,无所畏惧的勇气、三谓君子挺立于天地之间无所偏私的光明磊落之气。但这浩然正气并非一日一时的善意而形成的,凡事要问一问自己的良知,此举可行否?从心所欲不逾矩,方是善养浩然气!”
老人自顾自笑道:“无需做那圣人,他们在庙堂之上啃冷猪头,一肚子酸道理,多读些书,做个有血有肉的君子,挺好,大善。”
转眼间,一座气势恢宏的天门出现在眼前,两只金色巨龙盘于华表之上,金色三足乌扑动翅膀,化作一轮明日,又有一只蟾蜍腹中声响大作,月晴圆缺,周而复始。
霞光阵阵,烟雾缭绕。
天门内,一众身穿华服、甲胄仙女、仙人、灵官,满脸的怒气。
最中央,那镇上手持画笔嗜酒如命的老者,法袍之上有八卦,怒斥道:“小小凡人,怎敢擅闯仙家重地,还不磕头下拜,饶你不死。”
那黝黑小子怒上心头:“老子胸中有浩然正气,拜你娘了个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