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去的路上，欧阳虚彦对林森表达了他的不满，这并非是因林森所提“战将”的要求，大大分散了其在试验体一事上的时间与精力，暗地实也因对方这次地位的进一步提升让欧阳感受到了某些威胁。

欧阳虚彦明显感到此次一行后，林森已开始渐渐脱离他的掌控，林森再非那个看起来颇有特权、待遇极高但实际被其牢牢掌控的试验体。

“有得便有失。”微微一笑，林森诚挚解释，“如我所言，预见未来的能力的确会帮我们在即将到来的大战中争取最大优势。你也说过，我们要尽力争取时间，为量子意识的突破争取时间，而放在面前的更重要之事，是如何活下去，在即将到来的末日中活下去。生存得到保证，才能再谈梦想。生存，不能只寄望即将到来的联邦舰队；梦想，更不能指望别人来帮我们实现，何况，上帝禁区的秘密、你的最终目的，很可能不被联邦所接受，甚至还有可能被反对。”

欧阳虚彦的身躯微微一怔，有那么一瞬，他甚至觉得林森是否已经知晓了原本只有沈光远与他才真正掌控的奥秘，但下一刻，又被其所否决。自那次沈光远极度激动之下差点说漏嘴之后，欧阳虚彦已严厉警告了沈光远，哪怕一切的秘密都能向林森透露，但上帝禁区的真正图谋，绝不能向第三人说出。

“欧阳，你知道此行我们真正的最大收获是什么么？”

林森脸上笑意盈盈，欧阳虚彦却感到像是吃了屎一样的难受，勉强微笑回应：“不是取得了你的地位么？如卿跟我提过，你早想进入军队，成为一名与她一样的指挥官，但被我否决了。不是我不想让你取得那种地位，实是因为那必然影响你作为试验体的研究。现在你如愿了。虽然现在的你尚未真正取得少将的身份，但曲博与彭云既已同意，接下来也不过是在全球理事会那边走个过场，然后从一名少校一步步晋升罢了。”

“那俩家伙，忒的小气。就不能让我跟如卿一样，直接成为一名少将么，非要一步步来。”吐槽了一句，林森满脸神秘地朝欧阳虚彦笑，“不过，这并非最大收获。甚至他俩全盘接受我的建议，也不算。真正的收获，在医疗战车上。”

欧阳虚彦明显一愣。医疗战车的确先进，也给了林森最大的安全保障，但将其称为最大收获，明显过了。但下一刻，他立时想到，林森既这么说，那战车的价值定非他原本所想的那般，其中定然另有奥秘。

静静地看着林森，欧阳虚彦等待着他的解释。

超能合剂。真正的价值，并非医疗战车远超现世的疗伤技术，而在于超能合剂。林森将他因其而出现的身体诡变瞒了下来，却告诉欧阳虚彦，超能合剂能明显延缓量子意识研究对人体的副作用。虽然林森说不出其中的理由，但他推导过，既然预见一秒的能力因此而出现诡变，当可认为他的脑功能得到了增强，故而借此推论出超能合剂能延缓量子意识研究对人体的副作用，并非信口胡说。

当然，这一切需要后面的试验去进一步证实，而林森却不会再当第一只小白鼠。

目送运输机离开，彭云的脸上渐渐露出笑意。

“老伙计，你知道这一次，我们最大的收获是什么么？”

“还能是什么，不就是林森这家伙么？”摇摇头，曲博忍不住苦笑，“可你不觉得，我们答应他的条件，是否过多了些？或者，你竟全盘相信他所谓的预见未来，能真正改变战争态势？”

“预见未来，也许部分可信，但那小子必然说得过于夸张了些。但这不是最重要的。我之所以答应将他培养成一名真正战将，是因为我看到了他成为幽灵的潜质——甚至是成为远超史上所有最伟大幽灵的潜质。而这，怕是能实实在在地在将来改变战争，至少，改变这场库仑行星保卫战。我已经向联邦军界高层提出，随舰队运送大批核聚星弹过来。我甚至希望，这次虫族的军队，能来得更多一些。”

微眯的双眼，忽然暴起精芒，此刻的曲博就像一头本是无精打采的老狐狸发现了极具价值的猎物，心潮澎湃之下颤声开口：“幽灵？远超史上所有最伟大幽灵的潜质？这怎么可能！”曲博知道，以彭云的见识与性格，断不可能如此轻易地被林森所忽悠。量子意识，他们自然从欧阳虚彦那边知道过不少，但从不认为真有太大意义，即便现在也不认为，林森真能靠着所谓的量子意识去真正预见未来。所以，见彭云竟会答应林森如此多的要求、甚至还帮其劝说自己，让曲博很有些难以理解，但这一刻，他明白了。

可是，远超史上所有最伟大幽灵的潜质，这又怎么可能？

“s级以上的脑功能。”彭云做出了解释，“你不掌兵，更不曾知晓幽灵身上的真正秘密。强悍的脑功能，是成为幽灵的最重要一环，也是他们的真正资本。人类的历史上，只怕是第一次出现超越s级的存在，而这也意味着那家伙有可能成为最伟大的幽灵。当然，b级的肉身素质，是他的缺憾，所以必须改变。既然那小子想当个战将，我便成全他，所以接下去在肉身上的那些魔鬼训练，他也将无法推脱。”

“都说我是老狐狸，但我现在认为，你这绰号“暴虎”的家伙，才是真正的老狐狸。”曲博笑着摇头，却惹来彭云的一阵感慨，“百多年的时光，再暴的虎，也没了利爪没了暴脾性，而是成为瞻前畏后、心思百转的狐狸。要换了以前，我早将那小子一顿痛打，逼他说出所有秘密，然后一把投入地狱般的苦训之中。什么量子意识，什么预见未来，什么虚拟网络系统，我哪管他那么多！先整出个幽灵再说。”

看着光幕中渐渐远去的运输机，曲博的心中也生出感慨。是的，百多年的时光，他与彭云，都已从精力无限的青壮步入垂垂老去的暮年；雄心不再，志气消磨，但对这个星球、这里一切的眷恋与仁慈，却是与日俱增。他们不忍看着在他俩护持下日渐繁荣的星球走向毁灭，也不忍看着近千万的人类化作虫族的血食。所以，才会有了这次的行星保卫战，哪怕原本联邦只是想将其当成一个试点，但他们会为了星球的未来、为了这里人类的幸存，做出最大的抗争与牺牲。

“活够了，是该做出点什么。”

“你活够了，我可还没活够。欧阳虚彦的克隆有机体技术，怕是还能让我再活个百年。”

房间内明亮的灯光下，两人相视一笑。他们是真正生死相托的挚友，在彼此面前，他俩无需去袒露真正的心声，因为一切早已尽在不言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