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池在雪猎的脖子上系了一壶酒。
“去吧,这也是你们的节日。去与三长老一起庆祝吧。”
高大的白狼静静地望着她,抖了抖耳朵,绕着青池走了半圈。
“我没有关系,这里很安全。”青池忍不住又撸了一把白狼的后颈。月光之下,雪白的鬃毛闪着银亮的光辉。
“去吧。”
白狼引颈清啸一声,回首望了她一眼,才疾风般地离开。
青池明白雪猎的愿望是与她一起去狂欢,但是此刻她并不想见到任何人。七夜节反常的节律令旺盛的灵息不断翻涌。常人感觉不出,但对她来说却如风潮鼓噪。或许因为“边界”的淡薄,她甚至很难从四周分离出自己的意识。
于是她向无人的山溪走去,晚宴的欢闹声恍如隔世,忽远忽近。夜中溪水反射着跃动的碎光,将周围映得斑斑驳驳。
随意找了块岩石坐下,她正要小憩,不料天木断页从衣襟中滑落。
她急忙侧身去捞,然而断页兀自落在一个石台前面,宛如一道插好的屏风,开始荧荧发亮。
这次光幕是由许多不同角度的场景叠加在一起的,仿佛圣木的每一片树叶,都是一只眼目。她眼花缭乱地适应了一会儿,辨认出里面有影影绰绰的人。
“行啊,你还有这么一手。”青池赞了一声,独自过节的郁闷也消退了。她有预感,这次一定能看到完整的八卦,立即摘了些野果在溪水中冲洗,准备围观时备用。
*
这是七夜节前的第六夜,空中无星月,只有圣木祭坛四角燃着淡淡的祭火。
天木的根基祭坛在森林的最暗处,也是地上众多天木祭坛规模最大最神秘的一处,诡秘而晦暗。祭坛核心旁人无法靠近,甚至连大部分灵族司祭都不知其中的完整境况。
当薇澜公主跌跌撞撞进入视野时,一切又重新有了光彩。只是这位小公主闯入无人的祭坛,一时迷了路。祭坛帐幔无风而舞,影影幢幢,她找不见出路,抽泣起来。
灵族是远古羽人的一支,与圣木伴生。古时圣木高耸入云,成年羽人皆可展开羽翼自如飞行。薇澜公主自幼如明珠一般在森林中长大,因美貌而闻名于世。如今她快要成年,却仍无法展开背后的灵翼。一直溺爱她的长老们,对此也开始多有微词。
于是之前所有的盛名,反而变成了指责和负累。
灵族许多重要仪式都围绕着圣树在空中举行,作为王族她却一直缺席,也是一种渎职。最难挨的时候,她甚至想过毁去这诅咒一般的美貌,结果却在密林中迷了路。
与大多数淡漠自持的灵族不同。她不喜欢幽暗的森林,尤其害怕密林中心的这座祭坛。灵族人相信一木一叶,皆有眼目,能够洞悉世事。即使在林中长大,她从小就感觉到这片密林与别处不同,仿佛被窥探一般,散发着某种古老的阴森。
然而在盛大祭典的前夜,竟然只有圣木周围是宁静无人的,可以放任她的哭泣。
*
青池意识到这是接续之前记录的另一视角,隐约记得即将有什么登场。天木记录中的视角和时间不是线性的,有许多交叠。
作为鬼族中的异类长大,青池对于小公主的沮丧她有些感同身受,一时也激动起来,嚼着果子说道。“加油天木!你可以的,切正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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森林仿佛被浓墨泼过,更加地暗了,更衬出天木散发着淡淡的辉光。四下无缝,金色的树叶在秘密的节律下娑娑作响。低头抽泣的公主并没有注意到,天木通身忽然浮现出闪光的金色纹路,自上而下直抵树的根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