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们吃吧,我去医院送饭了。”二丫的口气依然冰凉。
“等我说完了再去。”大勇命令似地指着空凳。“但是!据我所知,张局长志不在此。人家本来是想直接调到市里与夫君厮守的,但奈何夫君的工作突生变故,所以一切就只得从长计议,如果跟了夫君,虽不至忍饥挨饿但吃苦受累也是在所难免,如果原计划行事,虽说城市繁华但人生地不熟的娘子必定孤寂,所以,只得原地安置,算是过渡过渡吧!”
“在这儿把基础打牢了,将来无论去那儿,不都可以站得更高、更稳吗。人往高处走水往低处流,谁不想当更大的官呀。”二丫又欲起身。
“稳住,稳住!嘿嘿……张同志还未必就想。”大勇摁住二丫的肩膀卖了个关子,见众人不予理会,于是压低语调继续卖弄:“张茗媛这个同志啊,怎么说呢?苦孩子出身肯定不是,人生波折貌似贴切,但以现在的结果来看,也不甚恰当……这么说吧,应当算是个有故事的人吧。”大勇收住话指了指马士魁,狠声道:“魁子,你他娘的眼睛真毒!她以前还真就是一名老师,并且是非常优秀的老师,她带的毕业班考出过迄今为止咱们县最牛逼的学生,前无古人。但是三年前她却摊上了大事,她打了她班上的一名男生,并且还报了警……”
“这个我知道。那会儿我快毕业了,她教的是高二……说呀!听听你的版本。”二丫有些嘲讽的看着大勇。
“你……你知道?”大勇惊讶的看着二丫。
“知道呀,刚才我不说了吗。知道的人多了,但说法不一。”二丫给大勇做了个‘请’的手势。
“一个小杂碎把镜子绑在脚尖上,然后趁她不注意的时候把脚伸到了她的短裙下面……这,对吧?”大勇有些忐忑的看了看二丫。
“对!接着说,别管我。”二丫低着头。
“那可是在课堂上呀!全班六十多号人呐!她也是气疯了,当时就大耳刮子扇得那小子鼻口流血,之后又叫来了所有的在校领导,并且还把警察也弄进了校园。后来那小子的爹也闻讯赶到,二话不说直接就把儿子带回家了,留下一干小警察和几个屁都不敢放的校方领导。”大勇看了看一动不动的二丫,然后转脸面向马士魁。“那小子他爹是县委领导班子成员,资历颇深,如果不是因为文化程度以及年龄的关系,早就是一把手了。”
“就是一把手又怎么了?王子犯法庶民同罪,何况他儿子干的这事……竟敢在光天化日之下……要是搁早几年严打那会儿,直接就捕了!”小刘义愤填膺的说道。
“别插话,听勇哥说。”二丫依旧低着头着。
“受如此大辱,换做谁也不咽不下去,何况她是张茗媛。那爷俩走后,警察耐不住她的斥责,打了个马虎眼,跑了!校领导更是变脸似地一下子成了和事老,百般的劝她息事宁人。无处伸冤的她后来又跑到了教委,可教委管事的早就遛了个精光,于是她就天天去,坚决要求至少开除那小子,教委就‘一定,一定’的天天敷衍她,但就是不见真章,直至那位公子成功转学。”大勇盯着一直沉默不语的马士魁接着说:“但这事还没完。没过多久,各种版本的流言开始四散,说张茗媛为了当校长,故意勾引县委领导,事情败露便栽赃陷害,打击报复。还有更龌龊的,说她向来攀权附贵且风流成性,她现任老公的职位就是她出卖色相换取的……哎!后来,她班上的几个男生替她打抱不平,狠揍了那小子一顿,结果全部都被逮进了拘留所。”大勇微微的点着身子,表情怪异地继续盯着马士魁,“张茗媛为了救她的学生,在拘留所的大门口长跪不起。”
“啊……!”小刘大张着嘴。
“你……哪儿听来的?我说的是后面这段,我知道的是那四个男生喜欢她,暗恋她,所以才替她出的头。满校园传的都是,学生们都这么说。”二丫一脸质疑的看着大勇,又忽地想起什么似的斜了马士魁一眼。“不过这也正常,有人都暗恋了一辈子了。”
“你说的这个和我前面说过的都是谣言,唯一的区别就是听上去没那么下流,恶毒。另外呢,出处不同,你这个一听就是来自学校,并且十之八九始作俑者就是真正暗恋她的人。”大勇看着不住点头的二丫。“小屁孩的游戏。”
“不过……她出事前,议论她的人就很多,主要是大家都觉得她太爱出风头了,什么都争第一。另外……另外就是她的穿着打扮也太……太新潮了吧?呵呵呵……不过,现在一想也许跟你刚才分析的一样,也是羡慕嫉妒恨吧,呵呵呵……”这还是二丫今天第一次笑,她若有所思的低着头。“其实我一直都非常佩服她,也很喜欢她。这可不是拍马屁哟!呵呵呵……我们那会儿私底下经常说,要是能留级就好了,我们都去她的班,呵呵呵……”
“怎么样,这故事还行吧?”大勇冲二丫点了点头,然后话里有话的挤兑着马士魁。
“她男人不是挺能耐的吗,就没搭把手?”马士魁拿起酒杯,肘撑桌面,一只眼睛躲在酒杯后。
“她老公那会儿读博回来没有多久,虽说是重点培养对象,但具体工作都还没安排,手中更没有实权,何况事情又来得那么突然。并且据我所知她就没对她老公讲,直到因为那几个被拘的孩子的转学问题,她才不得已向他求助。之后,她再也没有回校上课,校方主动为她安排了停薪留职,直至调来咱们财政局。”
“你这又是从哪儿道听途说来的,算第几个版本?”马士魁还在端着酒。
“干了,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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了我告诉你!”
“球样!”
“我说的都是事实,原版!因为我老婆和她是高中同学,并且是关系非常好的朋友。”大勇戳着桌子掷地有声地说道。“自打她出事以后,大家就很少见到她了,她的同学、朋友都很担心她,一个个变着法的约她,但她都一一谢绝,最后干脆连电话都不接了。但是,我老婆一直都和她保持着联系,她还去过我们家吃饭呢,山上老家。”
“一个好人就这么给毁了。”小刘顺着大勇的情绪也叹。
“被毁掉的好人多了。”马士魁起身逐一给大家上酒。
“别往自个脸上贴金,那队伍里没你,你顶多就算一无胆匪徒。”大勇笑道。
“哈哈……这话有点伤人!”马士魁大笑。
“马局长知道这些吗?我是说真相。”二丫转过身子问大勇。
“知道。我和他说过,并且比这说得详细多了,但老头子就是不信。哦,主要是不信张茗媛不爱当官,不想当官。”
“我也不信!你没看见看她今天早上那样子吗?那叫一个霸道,那叫一个跋扈!巴不得全世界都踩她的在脚下,哼!跟我玩激情四溢……!”马士魁说着说着又来劲了。
“嘿嘿!人家那叫敬岗爱业,懂不?听我老婆说呀,这孩子打小就实诚,甚至有点死心眼,就像丫头刚才说的:干什么都力争第一。所以呀,很容易得罪人,但这孩子又是一得罪了人都不知道的主。但是人家真没有野心,也不爱出风头,不像你!”大勇隔空戳着马士魁的脑门,但语气温和,表情轻松,俨然一个和事老,“她现在的这个状态顶多也就算是不熟悉工作环境,不懂得人情世故而已。说实在的,见天的各个楼层各个科室逮贼似地到处晃悠,谁都烦呀!尤其像我们办公室,你经常就得胡同串子似地在政府、银行、企业间跑来跑去,但这孩子她不懂呀,她的工作经验还停留在一名光荣的人民教师的岗位上。最令人头疼的是她还没有摆正自己的位置,心态也就无从谈起,她根本就不知道自己为什么来这儿,来干什么,她把老公精心安排的疗伤、消闲之地当做了又一次报效祖国的战场,于是她就成了女版的堂吉诃德,而我们无一幸免地都成了可怜的风车。最寸的是她偏偏还撞上了您,您是谁呀?人中龙凤、杰出青年!老岳母重病在床,您是没日没夜的精心陪护,小媳妇这边工作繁忙、分身无术,您还得风雨无阻地给她送营养早餐,只为她能以最饱满的状态完成繁重的工作,末了,您还得回家做饭,款待一帮您生活中的良师益友。”大勇斜眼看了看低头不语的二丫,扮着鬼脸继续对马士魁说:“但是茗媛同志不了解这些呀!她现在就是个摸着石头过河,不断学习不断成长的孩子,咱得给她时间给她空间,不能一棍子打死,不留余地,您说是吧?”
“哈哈……良师益友,说得好!并且是你有且仅有的。”小刘哄到。
“你他娘的就胡勒吧。”马士魁会心地对大勇笑着,并不失时机地对二丫喊道:“丫!快吃饭,妈还在医院里头等着呢。”
“谁是你妈?”二丫抬起头白了马士魁一眼,但语气中已无情绪。
“反正不是咱们妈!”大勇和小刘碰了个杯。
“差点把好东西忘了。”小刘抓起桌上的香烟,信心十足地拼着:“开……开屁……”
“开屁疼,不来客!翻译过来叫黑船长,亏你小子还在是在校大学生呢。”马士魁夺过来看了看又扔回给小刘。“赏给你了!”
“就你知道!人家好好的单词,到你嘴里都成了脏话了。”二丫忍着笑白了马士魁一眼。
“我的妈呀,这什么鸟烟呀!跟我爷爷的旱烟一个味,咳咳咳……”小刘一边大口的咳嗽,一边把烟往烟灰缸里杵。
“打住,那烟可贵!”马士魁笑着叫道,“这是雪茄,洋鬼子烟!我就知道你小子整不来,哈哈……哦!还是巧克力味的!大家闻见了没有?小子你舔舔嘴,是不是甜甜的?”
“你这混蛋呀,什么都知道,但就是不知道如何把你脑袋中的这些东西有机地整理起来,让它们发生化学反应,从而创造出成果。”大勇笑毕,一一指着桌上的碟盘打着比方。“你得有远大的人生理想,更高的价值观。”
“就这些东西呀,我告诉你!无论我怎样有机或是无机的处理,如果把它们全都弄进我的肚子里的话,其过程以及结果都将是令人痛苦与不堪的。”马士魁也逐一指点着满桌子的菜和大勇辩驳:“首先进行的物理反应就可能致使腮帮子脱臼、食道发炎,进到胃里以后,你推崇的化学反应则有可能使我胃腹肿胀,继而臭屁震天,至于最后的成果,我明天一早一定在财政局的风水宝地向你敬呈——那将是一大坨惊天地泣鬼神,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的硕大无朋的屎!”马士魁扶着笑得东倒西歪的小刘,继续笑道:“还有价值!当它沉沉浮浮、晃晃悠悠地飘在清凌凌的河面时,满腹怨气且已积重成疾的老百姓终于可以有理有据的破口大骂,进而达到理气清身、祛病除疾之功效,因为看病太贵,而跟污水处理厂着急早经成了沿河百姓的万里长征。哈哈哈……”
“混账王八蛋!”二丫抓起筷子扔向两个笑得前仰后合的男人,自个也绷不住笑了。
“我的亲娘呀!你他娘的简直就是慨念流氓,逻辑大盗!”大勇捂着脑门痛心疾首地叹道:“孺子不可教,老子也懒得教。罢了,就让你这混蛋就自生自灭去吧!”说完,习惯性地向后一个仰靠,身体顿时失重,还好二丫眼疾手快一把逮住衣领卸了不少力,但牛高马大的大勇还是摔了个四脚朝天,二丫也被强大的力道拽得趔趄着跨到了大勇身体的另一边。差点就被踢翻的桌子上,高一些的杯碗顿时东倒西歪,酒水、汤汁四处横流。
“勇哥……下次喝酒你得带着你的人体工程学的老板椅!”
“这事归我,我……我在后头给你扛着!”小刘和马士魁在沙发上捶胸顿足地笑得搂作一团。
“幸得妹妹相救,谢谢,谢谢!”大勇使劲地拽着笑得瘫坐在地上的二丫,“这俩狗东西还笑,还笑……!”大勇挺着沾满了汤水的肚子直奔沙发上的两人。
“姜爷爷!对不起!”二丫双手抱着小腿有气无力的跺着地板,回应着楼下的敲击。“不许……不许再闹了!楼下的姜爷爷发火了。我的沙发呀!明天你们三个混蛋给我洗……”二丫扶着凳子站起身,歇了一气,但还是忍不住笑,“你们接着吃,哈哈哈……我送饭去了。”看着桌上的杯盘,她又笑弯了腰。
“还送个啥呀!我的亲姨哟,侄儿今天对不住您啰!”大勇忙到桌前,一脸内疚地说着。
“厨房里早就留好了。哎哟,笑死我了!”二丫一手捂着肚子,一手拍着大勇的肩膀安慰道。
“这混蛋还挺细心!”大勇撇着嘴摇头。
“那是我亲妈!”马士魁走过来搂住二丫,“还是我去送吧。”
“要去早去了,没心没肺地睡了一整天,这会儿假惺惺的装好人。”二丫挣脱身,嗔道。
“老娘今天放我假,早上特批的,要不我早就去八回了。她老人家说她好得差不多了,自己已经能够溜达,不用我再没日没夜的精心陪护。还说饭可以送的晚一点,她成天的躺着没胃口。最后还特别叮嘱我一定要好好的补觉。没有办法,打小她老人家就这么疼我,毕竟是亲儿子呀!”
“少臭美!”二丫回身向大勇喊道:“勇哥!给我好好的看着这野……野种!别又喝大发了。”她故意狠狠地说道。
“你放心吧!他一定不会有事,但我可就保不齐了,就你俩这腻歪劲,看着就头晕。注意点影响啊,咱小刘还没碰过姑娘的手呢。”大勇背过身,一边收拾着桌子,一边嘟囔。
……
“路上骑车小心点,我一会儿就过去。”走到楼梯间的转角处,马士魁突然从后面抱住二丫:“妈今晚不让我守了,咱俩待会儿一块回来。”
“汤满,洒了!”
“我这儿更满,都快自溢了。”马士魁挺着小腹在二丫的耳边低语。
“快放手呀!”二丫咯咯地笑着。
“还不放?小杂种,我让魁子回来弄死你这个狗杂种!”姜老头费力地从门里挪出半个身子,颤颤巍巍地举起拐杖指着马士魁。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