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南暮春时节,树枝上杂乱的开满了各种颜色的花朵,羽色各异的莺莺燕燕纷飞于花树之间;远处阡陌纵横,稻苗嫩绿,菜花金黄,广袤菜畦边上一弯绿水依偎,水岸架着一座竹桥,粗粗的竹竿早已磨得黄润油滑。竹桥深处,几所白墙灰瓦的宅院掩映其间。
一位牵着黑水牛的老人,慢慢的走在青石板路上,身边跟着一个肩上背着书囊腰间插着长剑的青衫书生。书生名叫吴思文,此时正是唐朝开元年间,朝廷大开科举,以文录士,寒门学子那个不发奋刻苦,都想在殿试之上,奋力一跃,自此飞黄腾达。吴思文乡试依然中举,眼看来年正是京城会试之期,父母求亲告友,好容易筹集了入京款项,吴思文便整好了所用之物入京赶考而去。刚出村口,就遇见了村中的赶牛的孙老汉。
“思文啊,京城路远呐,怎么也不雇量马车啊?”孙老汉问道。
“孙叔,您忘了,我从来都不做马车的啊!”吴思文笑嘻嘻的说道。
“哦哦,对对,我倒忘了你的“绝技”了!”孙老汉也哈哈大笑了起来。
原来这吴思文自小天赋异禀,自幼以奔跑为乐,无论远近,都是一口气跑个来回,如同小马驹子一般,而且在书斋读书闲暇之时,竟然练到可以徒手奔跑上墙壁,而且可在墙壁之上奔跑数十步,因此上村中人都喊他“飞檐吴”。而且,吴思文同其他书生一样,每日刻苦练字,腕力强劲,所以此时的书生大多都佩戴以腕力运用的长剑自卫。
辞别了孙老汉,吴思文加紧了行程,一路上无非饥餐渴饮,晓行暮宿,不一日赶到了长安城。
长安城确实是繁华都市,街市上人烟稠密,买卖铺户密密麻麻的塞满了朱雀大道的两边。
吴思文在慢慢的在街坊上东游西逛,忽见两个身穿麻布衣衫的少年迎面走来,向他恭恭敬敬的作揖行礼,但其实并非相识。吴思文以为他们认错了人,也不以为意。二人却上前施礼问道:“相公驾临,我们未尽地主之谊,今日正要前来奉请,此刻相逢,那是再好也没有了。”一面行礼,一面坚持相邀。
吴思文虽甚觉疑怪,但见对方意诚,便跟了去。过了几条街,来到东市的一条胡同中,有临路店数间,一同进去,见舍宇颇为整齐。二人请他上坐,摆设酒席,甚是丰盛,席间相陪的尚有几名少年,都是二十余岁年纪,执礼甚恭,但时时出门观望,似是在等候贵客。一直等到午后,众人说道:“来了,来了!”
只听得门外车声响动,一辆华贵的钿车直驶到堂前,车后有数少年跟随。车帷卷起,一个女子从车中出来,约十七八岁,容貌艳丽,头上簪花,戴满珠宝,穿着素色绸衫。两个少年拜伏在地,那女子不答。吴思文连忙站起来躬身长身施礼,女子还礼,请客人进内。女子居中向外而坐,请二人及吴思文入席,三人行礼后入座。又有十余名少年,都是衣服轻新,列坐于客人下首。
仆役再送上菜肴,这次上的菜肴极为精致。酒过数巡,女子举杯向吴思文道:“二君盛称尊驾,今日相逢,大是欣慰。听说尊驾身怀绝技,能让我们一饱眼福吗?”吴思文卑逊谦让,说道:“自幼至长,唯习儒经,弦管歌曲,从未学过。”
那女子笑道:“我说的并不是这些,请吴先生好好想想,别有什么绝技。”言罢,目光沉静的望着吴思文。
吴思文沉思良久,说道:“在下在学堂之时,少年顽皮,曾练习着了靴子上墙壁走路,可以走得数步。”女子喜道:“原是要请你表演这项绝技。”
吴思文听至此处,也是酒意上涌,大声说道:“好!”一面挽起了长衫,噔噔噔,几步窜上了墙脊,嗖嗖嗖的跑了十步,而后一跃而下。
素色绸衫女子微微一笑,缓缓的说道:“嗯,这夜算不容易了!”说完,回首像在座的几位少年使了一个眼色。
几位少年俱向女子拜伏行礼,然后有的纵身行于壁上,有的手撮椽子,行于半空,各有轻身功夫,状如飞鸟。吴思文见所未见,只觉得眼花缭乱,目眩神迷,及至那女子一招手,那半空中的各位少年一起归座,竟似满院子乱飞的小燕子同时归了巢。把个吴思文只惊得目瞪口呆,那女子又略微做了一会,就起身告辞了。吴思文惊叹之余,也起身告辞,回到寓所后,心神恍惚,心中暗自琢磨,实在想不出那女子和众少年是何等样人。
过了数日,途中又遇到请他吃饭的那两个少年人,二人问道:“想借尊驾的佩剑一用,可以吗?”吴思文当即答允。
谁知第二日,皇宫失窃。官府掩捕盗贼,只查到一把遗失在皇宫内府的长剑,查验之下,正是吴思文佩剑,一群如狼似虎的官差涌入客栈,绑了吴思文送入内侍省勘问。
抓了吴思文也没过堂,衙役们直接将他驱入一扇小门,用力在他背上一推。吴思文一个倒栽筋斗,跌入了一个数丈深的坑中,爬起身来,仰望屋顶,离坑约有七八丈,屋顶只开了一个尺许的小孔。
吴思文心中惶急,等了良久,见小孔中用绳缒了一钵饭菜下来。吴思文正饿得狠了,急忙取食。吃完后,长绳又将食钵吊了上去。深坑之中乌黑潮湿,吴思文心中想起遭次无妄之灾,悲愤莫名,寻思无辜为人所害,此番只怕要毕命于此。正烦恼间,一抬头,忽见一物有如飞鸟,从小孔中跃入坑中,却是一人。这人以手拍拍他,说道:“一切有我呢,不用担心。”听声音原来便是那个车中女子。只听她又说道:“我救你出去。”取出一匹绢来,一端缚住了他胸膊,另一端缚在她自己身上。那女子耸身腾上,带了那举人飞出宫城,直飞出离宫门数十里的一片密林中,这才跃下,说:“吴相公且回故乡去,官府不知你底细,我们已将佩剑取回,你只要一走,官府也无从查验。”说罢,又从袖中掏出一个娟包,递给吴思文说道:“此包之内有明珠十颗,足够吴相公三世之用,自此之后,求仕之计,将来再说罢。”说完此话,只见那女子一长声,跃上了一棵大树,几个转纵,以渺无踪影。
吴思文怅然若失,也回身奔赴故乡,待风声一过,将明珠卖给了出海的海红货商客,得了一大笔钱财,自此安心在家做富家翁,至于进京求士和飞檐走壁这两件事,终其一生再未提起过一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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