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就是这样殷红无比、纯洁无比的守宫砂，落在太后的手臂上，却显得无比讽刺。

太皇太后看得触目惊心，玄烈则是惊得瞪大了眼睛，眼珠子都不会转动了。

太后将手臂高高举起，笑得凄楚之极：“母后，你看看，我嫁给先帝二十八年，受了二十一年的活寡，至今却还是清白之身，何其讽刺，何其讽刺啊！除了汉惠帝的皇后张嫣，还有哪位皇后像我一样可笑？”

张嫣是汉惠帝的皇后，也是汉惠帝的外甥女，因吕后对于汉惠帝婚姻霸道的安排，造成了张嫣一生的不幸与凄凉。

张嫣死后入殓时，宫女们替她擦身时惊讶地发现，她至死竟然冰清玉洁，依然保持处子之身，这个消息不胫而走，天下的臣民无不怜惜她，于是纷纷为她立庙，定时享祭，尊她为花神，为她立的庙便称为“花神庙”。

太皇太后踉跄从宝座上走了下来，一把握住她的手，不觉泪流满脸：“可怜的孩子，福琳这样冷落你，为什么不告诉哀家？为什么一直憋着不说？”

太后苦笑道：“说了有什么用？先帝的心在董贵妃那里，即便母后逼他来我宫里，那也是盖着棉被纯聊天，彼此相看两相厌。”

太皇太后又是心疼，又是怆然，泪水潸然而下：“我们哈森氏的女人为什么都那么可怜？一连几个入宫的女子，得到了后位，却得不到丈夫的爱，难道这就是我们的宿命吗？”

说到这个份上，太皇太后亦说不出一句安慰之语，只得紧紧抱着太后，婆媳两个哭得泪如雨下。

玄烈在一旁看着，也是感慨不已，没想到山茶混进承乾宫背后的真相，竟是一个女子不堪回首的可怜人生。

想他的生母在他年幼之时就撒手人寰，他当时还以为先帝后宫最可怜的女人是她，没想到自己的嫡母比生母还可怜。

他的生母纵然红颜早逝，纵然没有享受过几年的太后荣光就死了，至少她在董贵妃入宫之前还得到过恩宠，还生了自己这位儿子，享受过身为人母的快乐，。

可他的嫡母哈森氏，没有丈夫的爱，没有儿女的福，甚至竟连一个女人正常的生理需求都没有，想想都觉得……

玄烈不由得长长唏嘘了一声。

婆媳俩抱着哭了一阵之后，太皇太后对太后好一通安慰，便让莲生嬷嬷扶着她回去了。

太皇太后又看了一直跪在地上的山茶一样，低低道：“你也跟着去伺候太后吧。”

山茶如蒙大赦一般，一番千恩万谢，便跟着太后去了。

玄烈见太后离开，转身从屏风后面走了出来。

太皇太后重新在宝座上坐定，恢复往日的沉稳高华之态，定定看着玄烈：“刚才哀家与乌日乐的一番话，想必你也听到了，现在你还怀疑是她受哀家的驱使谋害皇嗣吗？”

玄烈原本听太后哭诉还有几分怀疑，可是看到她手臂上那颗朱红如血的守宫砂，最后的一点疑心也被打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