莲生嬷嬷的手很巧,在她的描画之下,太皇太后两弯雪白的眉毛渐渐黑了起来,黑亮中又隐隐透着深邃迷人的紫色。
眉毛画完,莲生嬷嬷又打开胭脂盒,将这盒尘封多年的金花胭脂打开,将细腻的脂粉慢慢在太皇太后的脸颊上摊开。
此刻,这盒象征着爱情的金花胭脂似乎产生了不可思议的魔力,明明是年过七旬的苍老面庞,却在它的晕染下,抚平了皱纹,紧致了肌肤,消除了老年斑,连原本浑浊如死鱼眼珠子的双眸也变得如同黑曜石一样晶亮。
时光,开始倒流!
岁月这把杀猪刀,也跟卷了刃!
太皇太后望着镜中自己的面庞,似乎明艳得有些不真实,她喃喃问道:“莲生,我现在看上去好看吗?”
莲生嬷嬷泪水止不住往外流,更咽道:“好看……好看极了,您永远都是草原第一美人!”
太皇太后又问:“那到了地下,他……他还认得出我吗?他心里还有我吗?”
莲生嬷嬷道:“有的,有的,您忘了摄政王临终之前说的最后一句话吗?”
她模仿着摄政王的语气,深情动容地说道:“玉儿……你想要的……你想从我身上得到的……包括我的命……全部都给你了……”
莲生嬷嬷语气一转,安慰道:“他连命都可以给您,至死都不曾后悔爱过您,心里怎么会没有您呢?”
太皇太后酸楚中带着感动的泪花:“那就好,那就好,我就怕他认不得我!”
她感慨道:“我活了七十余年,大部分的人生都葬送在这座深不见底的后宫,人生最美的年华,却是在入宫之前,当时的我才不过十五岁,穿着白衣蓝绿裙,戴着自己编织的花环,策马扬鞭驰骋在辽阔的大草原,自由自在,无忧无虑。”
“多少个深宫的午夜梦回,我都梦见自己策马扬鞭的情景,我和他相遇也是在草原,他说汉族女子美则美矣,却过于娇柔造作,扭扭捏捏的,比不得草原女子奔放热烈,我就是喜欢你这样的女子。”
“当时,听他这么说,语气油腔滑调的,我便把当做登徒浪子,想了不想,直接挥马鞭向他抽去,我的鞭法是草原中数一数一的,别说是女子,就是须眉男子也不差分毫,可是这一鞭子抽过去,非但没有把他从马背上抽下来,反而被他抓住鞭尾,连人带鞭将我给扯了去。”
“谁知,这一通扯,这辈子便扯不清了,我和他的缘分也是在那个时候开始的……”
她唏嘘地叹了口气:“可是为了哈森氏一族的荣耀,我不得不放弃自己作为一个女人的幸福,为整个家族去奋斗、去拼搏、去厮杀,谁知争来斗去一场空,我失去了最重要的男人,失去了最爱的儿子,失去了最亲的姐妹。”
“有时候,我也在问自己,为了所谓的家族荣耀,赔上自己的一生,赔上那么多条人命,真的值得吗?但我别无选择,因为只有这条路,这宫里的女人有哪几个为自己而活,都是为了家族而活、家人而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