戌甲摊开一只手掌举到邬忧面前,说道:“就同一层次修为而言,不管是控灵的精准如何,还是输灵的力道大小,练体之人都明显不及术、器。所以,入静时的那种感知虽有用,却不是用来直接影响甚至破坏术、器的,那根本做不到。你在场上与人比试时,可是一直在以手掌中的一股灵气来操控已成型的术法么?”
邬忧奇怪道:“这是自然,术、器之法不都是这般么?”
戌甲便问道:“往日与你比试的练体弟子都是如何打法?”
邬忧想了想,说道:“多不过是左右闪躲,上跳下俯。若能尽数避开,再欺身以求近战。”
戌甲点了点头,说道:“我也一直是这般打法,可有了入静的本事,就可寻机换个打法。这样,待会儿我会与你隔开十步远。你可先掐出术法,见我举枪冲来之时,便将术法射出。”
邬忧拉住戌甲,问道:“你真的有把握?”
戌甲笑了笑,说道:“你别掐个大杀招就行。我最多挨上一记术法,又死不了。”
说完,戌甲便提枪走出十步远。转身面朝邬忧,端着长枪,渐渐入静。邬忧拽不过,只得手上掐了个水诀,托在掌中。见到戌甲果然迈步冲了过来,手掌一推,将水球射出。在水球将将靠近之时,戌甲侧身一闪,跟着朝水球后面空处斜刺一枪。邬忧猛地发现自己竟失去了对水球的操控,手心的那缕灵气似是被切断了。
噗嗤的一声,水球落到了地上,打湿了一片沙土。戌甲提着枪,走到邬忧面前,问道:“刚才是如何感觉?”
邬忧却马上反问道:“你把我操控水球的灵气给切断了?”
戌甲点了点头,说道:“在我向你冲来之前,已然入静。所以,你将水球射来之时,手掌中的那缕灵气是何轨迹我看得十分清楚。在快被水球射中之时,我立刻醒来,并朝枪头灌注灵气,然后扎向灵气轨迹上的一处地方,就成了现在这般样子。”
邬忧看了眼戌甲身后的那滩水迹,说道:“直接切断控灵,难怪你说这本事能应付术、器。不过,等我想想……。”
邬忧转着圈想了好一会儿,说道:“你说这本事能拿来应付术、器倒也无错,只是相较而言更适合应付器,遇上了术却要打些折扣。”
戌甲询问为何,邬忧解释道:“练器之人的手段大半落在器上,倘若被切断了控灵,身边又无备用灵器,且一时难以寻回被断灵器的话,那便再无有力手段了。可练术之人却不同,本事都在灵气上,纵然几个术法被断,只要尚有灵气流转,就还有手段可出,很难立马受制于人。不过么,倘是同伴将被术法打中,用这一手近身救护倒是挺好的。”
戌甲嗯了一声,也说道:“是有道理。练术之人若是一把接着一把地扔出许多术法,那还真是来不及去断。而练器之人身边所携灵器终归有限,却可以断来消耗之。”
伸手弹了弹枪头,邬忧有些好奇地问道:“戌甲,你平时是怎么练这入静的?”
戌甲索性把长枪扔给邬忧,然后坐在地上,说道:“是我师傅想的法子,先找了间屋子,中央有一块空地,四周堆满了杂物。人坐在中央,然后在四周不远的地上随意各放一枚仙贝。临了,教我入静后专注那四枚仙贝中的灵气,却略去四周杂物中的灵气。”
邬忧一听便来了兴趣,坐到戌甲一旁,问道:“那你做到了没有?”
戌甲笑了笑,答道:“哪儿那么容易,屋子里堆的虽都是些杂物,内中的灵气堆积在一起可不少。一开始时,我只要一入静,周身感觉到的便全是那些杂物中的灵气。得慢慢摸索一会儿,才能找到仙贝灵气的方向。”
邬忧点了点头,说道:“虽想不明白这法子是个什么道理来头,可就是觉着应该有用。那你后来练得如何了?”
戌甲说道:“我也不明白这到底是个什么法子,可还是照着去练。一遍一遍地让自己的灵气去熟悉仙贝中的灵气,逐渐敏感了起来。如今,我初入静之时,只要念头一起,周身灵气一散,便能大致摸到仙贝的方位,而周围的灵气也不再似当初那般扰乱我自身的灵气。每次习练之前,我会在身旁放一个沙漏计时,几个月看下来,入静确是一路缓缓变快。把最近这几日的平均算下来,大致比我初次计时快了十分之一。”
邬忧摆了摆手,说道:“才十分之一,那你且得练。这类手段多是越练进步越慢,想要达到瞬间入静的地步,天知道要花多少时日。”
戌甲倒是不介意,说道:“眼下我道法还未练上来,再练别的也难有大的进展,不如跟着道法一路慢慢练就是了。对了,你的道法练得如何了?”
邬忧一摊手,说道:“难不成你没看出来么?”
戌甲无奈地摇着头,笑着说道:“我怎地能看出来?算了,算了,不问便是。”
邬忧朝后一躺,看着天,问道:“上山快小二十年了,我说戌甲,你对将来有打算么?若是真的通过了年试,你想去哪个府,哪个署?”
戌甲也躺下,翘着腿想了半天,答道:“按说学堂里的体学部分与伤府关系最密,真要能通过年试,去伤府该有个不坏的前程。可每次一想到这儿,心里总会隐隐觉着哪里不对,似乎不该去伤府,当换一个位置。只是接着无论再如何去想,也想不明白到底哪里不对,更想不出不去伤府的话又该去哪里。跟着再一想眼下体学的状况,连将来通过年试的把握都没有几分,想再多怕到头来是白想,索性便不再去想,真有那么一天再说。”
邬忧却是不信,笑着说道:“我还看不出来么,你哪里是那般豁达性子?嘴上不说,心里想的一点都不会放下。不过刚才说的也没错,咱们不像那些有出身的弟子,有长辈事先给设计好前程。只能瞧着脚下有路就迈开步子,走到哪儿算哪儿。等没路了,就再看看自己还有没有脚力和心气。有的话就往回走,再另寻一条路。没有的话,那就干脆点原地一躺,等着阴司判官来收命。”
想了想,邬忧又问道:“这入静我可不可以练?”
戌甲奇怪道:“练是应该可以练,可难说能练成什么样。再说了,你练这个有什么用?与其用术法去断,还不如想法子直接打在对手身上。”
邬忧摇了摇头,反问道:“要是一时发现不了对手,或是没法打中对手,又该如何?我可没你那身闪躲的本事,不想法子去断,怕是跑都跑不掉。”
听了这话,戌甲琢磨了一会儿,点了点头,说道:“你倒是想得远,也有道理。而且受周围所限,术法与术法也并非能随意相撞,有些时候能断确是最好。可还是那个问题,无法保证能练成什么样。按我师傅的说法,他是知道我能瞬间从入静中醒来后,才开始考虑教我练。且之前也多是在入静与醒来二者中至少有一个瞬间做到的人,才会去专门练这个,你眼下能做到哪个?”
邬忧撇了撇嘴,说道:“当然是一个都做不到,唉。我师傅照样严禁弟子们随意入静,所以我有想法也不敢去问。”
戌甲一推邬忧肩膀,说道:“行了,我都还不一定能练成,你就别胡思乱想了。若是哪天我真的能练成,那时再来教你也不迟。对了,到时候说不准也得让你帮我挑个有杀伤、能射出去的术法来练。”
这下便轮到邬忧奇怪了,问道:“你学那种术法作甚?对练体之人而言,练几个身形或是护体类的术法岂不有用的多?再或者,学些偷听、窥视的术法也不错。”
戌甲说道:“是师傅要求学的,只是何时学以及学什么让我自己把握。我也不明白为何让我学这个,只听师傅说不必学精,但至少要会一个。有这么一、两个这类术法,便能在遇事时多使出些手段,有备无患罢了。”
邬忧想了想,说道:“那也行,只不过你仅仅是辅修术学,与道法修为相匹配的杀伤术法很难练好,得从低一个层次的术法中去选才好。可眼下只练到第三层道法,与之相匹配的已是最低层次的术法,往下便没得选了。所以我看呐,你须至少把道法练到第四层之后,再来考虑这事。”
戌甲伸手抓起一把沙土扬了,说道:“这道法的瓶颈得早些突破才好,不然什么都练不动了。可惜手里没几个仙贝,只能靠每日打坐慢慢攒了。”
邬忧笑了笑,说道:“看看,你心里还是着急。我就说你没那么豁达,真的能放下。”
扭头看了看邬忧,戌甲也有些无奈地笑了起来。
过了一会儿,邬忧站起身来。拍了拍身上的沙土,说道:“今天聊够了,我就回去了。”
戌甲一挥手,算是送别。等邬忧的身影渐渐远去,戌甲又一头躺下。枕着两手看着天,自言自语道:“是啊,急不得,也急不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