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直到刷完碗都收拾干净,有栓坐在院子里逗有财,还在喃喃:“五斤牛肉这就没了?”红烧牛肉是五斤,凌墨说自己一刀切下去,肯定是左右均衡,有栓只是算着这钱:“我们三个人,能一顿吃五斤牛肉。”
打着饱嗝的凌墨为有栓算这笔帐:“你姐送走的,一粗碗足有一斤多吧,咱们三个人,平均起来,一个人一斤半都不到,这够怎么吃的。”
福妞帮着有栓算这笔帐:“玉米面饼子,你能吃一斤不?”看着有栓点头,福妞道:“这就对了,玉米面饼子都能吃一斤,何况是这香的牛肉,当然是下去的快。”然后福妞找找原因:“要怪只能怪我,买的太少了……”
有栓黑幽幽的眼睛看着福妞:“姐,你知道俺这一餐要花多少钱吗?几百文呀,姐。”福妞震慑了,被有栓用这样的眼神问一声:“几百文呀,姐,”而震慑了。
同时震慑的还有凌墨,看着姐弟俩个人在这月下眼睛都是动情地看着对方,赶快打哈哈:“下一次我请你们,不就是几百文吗?”
黑幽幽的眼睛又看向凌墨,有栓还是动情中:“凌大哥,俺姐进山一天也才几百文,俺刚才应该多分一点儿给俺姐的。”
原来听起来是为钱,其实不是为钱,凌墨也象是被震慑了,哈哈也打不出来了,赶快点头郑重地道:“下一次,最后一块肉一定给你姐吃。”福妞白了凌墨一眼:“最后那是块油,肥得不能吃,我给有财吃了,下一次别把这个当成最后一块行吗?”
首先恢复正常的有栓解释道:“因为没有人吃,任是谁挟到了看看又丢下来,所以最后一块剩下来的是块油。”
福妞听过解释,把脸转向凌墨,开始哈哈:“哈哈,小凌,你要请客订个日子下来,咱们等着你……”
凌墨相当大方地揽下来:“今天这顿算我的,银子从我上次给你的十两银子扣好了。”然后站起来,福妞打哈哈,凌墨打哈欠,对着天上明月还是有眠的:“我去睡了,明儿要早起。”不知道这算不算是逃之夭夭。
“有栓你也去洗洗吧,我一会儿也来,”福妞明天要进山去弄山果弄小鱼,也想去睡了。外面传来脚步声,然后是一声:“福妞,”是四婶还那碗来了,洗得干干净净的送回来。
凌墨的厢房里一下子就熄了灯,他是吃过饭后就洗过了,平时就特别的爱干净,早早地就要先洗好,到时候直接往床上一睡就得。
灶屋里的“哗啦啦”水响是有栓在洗。福妞请四婶在院子里坐一会儿,庄稼人晚上要是不做活,都睡得早,至少省些灯油。四婶居然也坐下来,没有说回去睡的事情,和福妞说上几句话,才悄声对福妞道:“四婶求你一个事儿。”
“你说,”福妞赶快回答,同时眼睛看着四妞,象是这样就能传递自己愿意帮忙的心思。四婶略有花白的头发一半在月影里,看着花白在月下有淡淡光泽发出来,福妞忽然想起来自己的母亲,如果在这里一天,也抵得过现代一天的话,那么自己也有一段时间没有往家里打电话,家里一定会挂念自己的,不知道自己的那群教授哼,同学哼,是如何回答,希望他们一定要好好的圆谎才行,不行回去一人一顿拳头。
这算是两个时空了,如果是按天上一天,人间一年那种说法,福妞觉得自己要晕了……赶快收起思绪先听四婶说。
四婶一定是有难言之隐,犹豫一下才说出来:“有个亲戚介绍小菊去集市上吕大官人家里当丫头,”只听了这一句,福妞就大吃一惊,听着四婶继续道:“过几天要去那里立文书,还少一个中人,福妞你虽然年纪小,可是你做事情很稳当,”福妞汗颜一下,自己能挣钱了,别人看着我样样都好。
“所以想请你做个中人,中午在集市上请你吃碗面,你做中人俺也放心。”四婶说话的时候是愁眉苦脸的,可见这个事情心里并不满意。
福妞先答应下来:“四婶要俺去,当然要去。不过,”福妞开始劝解:“你等钱用,是多少钱,俺有俺先借给你,小菊这么小,怎么能送去当丫头,当丫头要挨打挨骂的。”
“不用了,福妞,知道你是个好孩子,”四婶宽慰地道:“小菊不小了,你们家有栓都可以帮着你管家了,”福妞笑一笑,有栓不是帮着,就是他在管一半的家。
四婶继续道:“去大户人家学点儿规矩,将来也好嫁人,俗话说的,宁娶大户婢,不娶小家女,在家里只是淘气也没有别的事情要她帮着做,送她去,一个月还有一份月钱。”四婶说这话的时候,眼睛里也有几分湿润。
福妞看着这眼角的湿润,可以明白到一个做母亲的心情,想来送去也是无奈,福妞只能再劝一句:“四婶,要是用钱,俺还有点儿,只要俺能拿得出来的……”
“知道,四婶知道,你有钱就放好了,过日子钱要细水长流才行,”四婶又撩起围裙擦擦眼窝,对福妞有了笑容:“就在这几天里,所以时间没有定下来,我想来问问,你哪一天去集市上送鱼,去签这文书。”
福妞觉得心里不舒服:“大后天吧,四婶,你这几天再想想,小菊太小了,还是个孩子。”福妞都觉得舍不得,四婶听福妞答应做中人,这一会儿象是舒坦不少,脸上也有了笑容:“村里的姑娘媳妇们在外面帮工的不少呢,哪里都能象福妞这么有本事,你睡吧,那就大后天,头天晚上再来跟你再约下来。”
送走四婶插上门,有栓才洗出来,今天有栓又洗头发,自从有条件,有栓也是爱干净的很,所以出来的晚,偏生耳朵尖得很,一出来就问:“姐,刚才来的是谁和你在院子说小声话?”
对着桌子上的碗努努嘴,福妞道:“四婶来还碗,”没精打彩的福妞拿起碗去灶屋里关上门。直到洗好出来也还是没有精神。
“姐,你是不是嫌牛肉吃少了?”这是有栓能想到的理由,福妞“啊”地一声,愣愣地看着有栓这没头没脑的一句话出来。
有栓趴在炕上,还伸着手在逗弄地上的有财:“俺洗澡的时候想清楚了,你这么辛苦,俺要想办法帮你才是。又不能帮你,还管着姐吃东西,以后你想吃啥,只管多买好了了。”
原来有栓在想这个,福妞这才笑了道:“姐不是为这个不高兴,再说有栓有你管着也对,可以节约不少钱下来。”如果依着福妞,估计盖完房子后的钱也会乱花掉不少。然后福妞打一个哈欠:“今天牛肉买多了,没有钱给你买桂花点心,下次给你买。咱们睡吧。”翻个身子睡下来,有栓这才缓过神来,只是兴奋地对着福妞在问:“真的俺管的对?姐是说的真话?”
“真话,”福妞懒洋洋的用自己的被子蒙住头:“睡觉了,有栓。”不再打搅福妞睡觉的有栓刚才还有点儿睡意,这一会儿全然没有了,心里兴奋的很,俺管的对?姐都说俺管的对!要吹灯的时候,看到地上睡的有财,有栓想起来姐和凌大哥都说有财要关在院子里看院子才对。
以前不舍得,有栓今天愿意听这话了,重新下炕来,把有财弄到院子里去,在有财头上拍几下:“听话有财,在院子里睡吧,去给你缝的狗窝里睡去。”
有财只是“唔、唔”几声,不知道听明白没有,有栓把有财关在堂屋外面,插上堂屋的门栓,这才心满意足的回来吹了油灯睡觉,睡在炕上还在兴奋:俺管的是对的。再想想自己明天的秘密计划,有栓这才闭上眼睛让自己使劲儿地进入梦乡。
第二天福妞是早早的醒过来,现在有的时候也不用有栓来喊自己也能起来,看着有栓蒙着头在睡,福妞轻手轻脚地起来,在灶屋里洗过手脸,拿上包好的饭团子,而且还有凌墨昨天卤好的牛肉也包好了。
丢下来两块给听到响动跑到脚边的有财吃,然后拿着扁担,上面钩着两个空水桶,福妞象平时一样,踏着月光顶着星星进山去了。
入秋以后,天比夏天要亮得晚一些,福妞走过没有多久,有栓也从炕上下来,在灶屋里洗过手脸,从一个倒扣着的碗下面拿出来一份饭团子和吃的,这是有栓昨天在灶屋里洗澡的时候弄好的,有栓决定今天一定要帮着姐去进山。
无意中想明白的有栓是被福妞提醒的,福妞说姐十个铜板治病也想花在凌墨身上,不想花在有栓身上,是这一句话提醒有栓,进山会得病,但是凌大哥会治,一次十个铜板,有栓一次可以背十条鱼回来,就是两百文,算过这笔帐以后,有栓决定去帮忙。
家里有菜地,后面的坡地也开了,先种下一部分,还有一部分没有商议好种什么,准备这几天就种上,鱼塘也不用天天看着,昨天给小黑和小鸡准备的剩饭菜足够,就是大门,昨天有栓也背着福妞和凌墨说了:“凌大哥,二蛋喊我明天去挖野菜,我带着钥匙呢,你起来出门把门锁好了,我回来自己会开门。”
这是昨天白天福妞去集市上卖鱼的时候,有栓都安排好的,凌墨听过以后只对有栓道:“把有财带上。”就不再说什么了。
从灶屋里出来的有栓把吃的装好,手里是拿着两个布袋,然后喊上已经不用拴绳子的有财:“咱们走了。”怕弄醒凌墨,有栓尽量轻轻地打开门栓,从外面把门带上,也是踏着星光顶着月亮追随福妞而去。
过上一会儿,厢房里的门打开了,凌墨走出来,有栓这么早出去只能是帮着福妞进山打鱼了,这姐弟俩个人真是太有手足情,凌墨觉得自己都要感动了。可是看看这院子规模已成,有菜地有鱼塘有坡地,有猪有鸡有菊花,最后才说菊花,凌墨是咬一下牙,哥最喜欢的菊花被这妞把哥整得都不敢说。
把大门关上的凌墨拍拍屁股继续睡回笼觉去,家里有这么多财产,在一般的庄稼人来说不少了,用得着这么辛苦,至少哥不陪着,哥睡觉去。凌墨已经可以想象到,再帮有栓治一次病,而且凌墨最想知道的是,上一次有栓病了,是怎么好的?
给二汉治病,福妞说十文钱太便宜,把哥看得一文一值,或是只值十文,睡在被窝里的凌墨在想:让我给有栓治病,得宰那妞一下。
带着有财的有栓倒是不怎么害怕,因为有财在脚下,听到远处有狗叫声,有财就要叫两声,有栓就要喝住才行,有财这才老老实实地在脚下走,因为天亮得慢,所以到进山口的时候,天还没有亮,看着山口里树影瞳瞳,有栓先想的也不是害怕,而是对有财道:“要好好带路啊。”这条路有栓只来过一次,要如何找到福妞,只能靠着有财的小鼻子。
福妞在前面走着,山林里寂静,偶然间听到一声狗叫象是有财,福妞只会担心地往两边看一看,或许是别的起早的猎人带的狗也不一定,他们虽然是人不敢过来,可是眼光却是能过来,穿过树隙看到自己就不好。
这样停一停走一走,主要还是打鱼,只是在两边经过的树上看一看有没有山果,一面看福妞一面笑,我真是太贪心了,如果我有双倍的力气,我也会先弄鱼回去,把鱼塘先安置好,这样一想,先不管山果,先去打鱼吧。
思路顺序理清楚的福妞一心一意去打鱼,眼睛在两边只是无意中看一下,过竹林的时候,还是挖了十根竹子,打算种到后面坡地上去。这样有意境,嘴里念叨着:“宁可食无肉,不可居无竹,”福妞改成:“有肉也有竹,有竹也有肉。”
和以前一样的老规矩,竹子挖好,竹鞭先不弄断,用沙土再虚埋起来,等到晚上来的时候再弄断,这就去水塘里,这个时候又清晰地听到一声狗叫声。“有财,”福妞这一次可以确定这就是有财的叫声。
正要走出竹林的福妞看到竹外的身影一闪,然后是有栓笑嘻嘻的声音:“有财你跑慢点儿,我都快追不上了。有财……”然后看到有财偏离山道奔到竹林里,扑在福妞脚下,有栓也开心地喊一声:“姐,俺和有财来帮你来了。”
福妞是担心又害怕,有栓往福妞这里欢声笑语地跑,福妞是担心地也大步过来,双手握住有栓的肩头,声音都颤抖了:“有栓,你,你怎么能过来,快走……”有栓那一夜突起高烧,事后福妞怎么想怎么害怕,就是鼠疫发作,也没有这么快。
“姐,”有栓看到福妞吓成这个样子,赶快安慰道:“俺不怕,你能治好俺,再说还有凌大哥,俺带一条鱼走就二十文,治病才十文钱呢。”然后脸上笑得象朵儿夏日清晨的牵牛花一样:“姐,俺不会有事的。”
福妞还是把有栓的肩头在手里握了一会儿,这才松开勉强有了笑容:“好吧,”然后笑容才自然:“已经来了不是,说什么都晚了。走吧,有栓,你正好来帮忙。”
再喊一下在竹林里乱跑的有财到脚下来,姐弟两个人带着有财在山林里往水潭那里去,不时笑嘻嘻互相看一眼,都是心里格外地温暖。
到水潭边是上午,不认识字不会风花雪月的有栓也不能不陶醉一下:“这里真好看。”风景美得象一幅画,一汪碧水有如一块天然的碧玉,远处从来没有看得真切过,不过是山影树林,间中有红花绿果,美不胜收的景色。
福妞则开始打鱼,一网撒下去,有栓更高兴了:“这网真好,”然后过来帮着拉,姐弟两个人把鱼从网中倒下来,顿时地上就是大小活鱼地乱蹦,有栓开心地跑着去把鱼捡着丢到水桶里,在一个水桶里洗去鱼身上泥土草叶再丢到另一个鱼桶里去,有大鱼就先摔晕。
福妞再打下一网的时候,有栓就来剖鱼,再去看有财,不知道什么时候咬了一条中等大小的活鱼走,正在草丛中狼吞虎咽吃得真香。
姐弟两个人相视一笑,这里就是鱼多,可以管有财吃个够,都没有去管有财,突然有财丢下嘴里正吃着的半条鱼,象离弦之箭一样奔出去,有栓看清楚以后也赶快追过去,这才从有财嘴里救下来一只山鸡。
拎着山鸡过来的有栓给福妞看:“咬伤了翅膀,我再不去,又要被有财吃两口了。”再看有财象是知道这鸡到了有栓手里就没有自己的份了,怏怏地重新去吃那半条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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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日更一万,更新时间改了,在晚上八点以前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