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向爱说话的有栓对于这件事情是坚决不说,福妞睡下来也没有问出来什么,决定让有栓自己再想一想,只是在临睡前对有栓道:“有事情要说出来,大家一起解决才是。”然后福妞就睡了。
第二天晚上福妞进山去,晚上回来凌墨和写完功课的有栓一起去接,回到屋里,凌墨和福妞交换一个眼色,凌墨也没有问出来,只能看到有栓的小脸儿越发地垂下来,反正这答案第二天就知道了。
直到晚上睡觉的时候,姐弟俩个人睡在炕上,进山一天的福妞从来是累的,只是为了进山去,虽然现在天气凉爽,出门是穿着两件衣服,可是还是弄了一身的汗。暂时没有睡的福妞是洗过澡洗过头发在等着干,半梦半醒之样听到有栓这才说话。
“姐,你明天不要去学堂里看俺。”有栓的声音干巴巴的说出来,在黑暗里听起来更能反映出来主人的心情不佳。
福妞正在想着这件事情,看一下黑暗里有栓只能看到一个轮廓的侧脸,福妞道:“那你告诉姐,是怎么了?”福妞今天依然是给有栓带去了足够多的饭菜。
犹豫一下的有栓才说出来:“学里有几个有钱的学生,最喜欢讥笑啃干馒头的人,看到俺带饭菜给他们吃,就连俺一起笑话了。说的话很是难听。”
没有再追问是什么难听话的福妞不打算让有栓再回想一下这难听话,只是对有栓道:“姐知道了,不过姐还是要去学里看一看,对先生说一下,姐不愿意你受委屈。”这样的人到处都有,是想让有栓躲开这些人的福妞再想一想,或许有栓已经躲不开了。
“周大全,刘山子,他们都会帮俺,告诉俺功课,”有栓低低的声音在屋里的黑暗里流淌着:“看到他们在吃干馒头,俺想着,反正咱家里饭菜不错,又剩的那么多,就是小黑吃的也不差……”小黑天天吃的有猪草,也有剩饭菜,菜汁浇的馒头和米饭。
福妞故意发出轻松的一声笑声道:“没什么,天天请他们都行。”姐弟俩个人这样说两句话,有栓是轻松了不少,不一会儿就入睡了。
也没有太放在心上的福妞也睡着了,因为福妞一会儿就想好了,上学不过是为了让有栓认字,并不想让有栓怎么样,如果有栓觉得太累,就回家来学也是一样,只是自己会认字,有栓还不知道罢了。
福妞的心思又转到凌墨的身上去了,打算让凌墨教有栓认字算了。如果教育成为一种负担的话,福妞想一想自己上学时的痛苦,为了认字用不着这么痛苦吧,虽然还有一种想法认为自己这样做不对。福妞就这样想着睡觉了。
第二天一早,福妞和有栓一同起来,有栓还帮着福妞把鱼弄上车,然后姐弟两个人一同坐上牛车去集市上。有栓先下了车,牛车先到了学堂里,福妞和有栓交待一个笑容,牛车这才往饭馆门口驶去。
和平时一样把鱼送了钱收在口袋里,福妞也没有立即就去学堂里,路上和老田叔问过,福妞要先去买一辆独轮小推车来,如果买不到的话,打算让木匠做一辆来用,昨天进山在水塘边都可以看到树上有山果,福妞想想冬天要花钱,就迫切地需要一辆小车。
就象刘田媳妇说的,福妞家里是大鱼大肉的,鱼是不用花钱的,可是别的东西,再打水井,有栓再上学,最近一段时间里,可以说福妞卖鱼的收入是等于没有存下来,其实是在坐吃山空了,福妞现在是迫切地需要一辆小车,既然牛是暂时弄不到,先来一辆小车也不错,至少一次可以多两桶鱼。
老田叔经常在集市上跑,对于什么东西在什么地方卖是知道的,而且今天又是开集市的日子,福妞在街上转一圈,就是自己村里人的熟面孔,也看到不少。
城里来的娃,福妞发现这里的人其实并不太难处,虽然这些人中有不少人,比如胖婶,就是背后和刘田家的一起说自己的人,见到她只要先热情地招呼一声,再给她一个笑脸,这就算是一个好人了。
不象是在城市里的交谈,有时候要打打机锋,有时候要讲讲谈吐,有时候要说说反应快慢,在这里全然没有这么繁琐,不管来的是什么人,哪怕面前的是只鸟人,只要你热情的一张笑脸,再大声招呼一声,背后就会得到一个评价:“这妞还是不错的。”多简单。
可是转了一圈儿也没有看到有人卖小推车,只落了一片招呼声。心急的福妞不得不走上第二步,去找木匠去,福妞一天也等不起了,是在和时间抢时间,要在冬天以前把收入提上去,至少在保证现在的生活质量的同时,还要把存款往上缓慢地升起来。
虽然有凌墨补充了不少,可是福妞从来也没有把凌墨的钱算进去。认真算一算,要么就是再打一只大动物,要么就是弄辆小车。福妞选择了后者,决定做一件事情先做好,至少目前是没有时间去和老秦大叔打猎,还是先安置自己的鱼塘最重要。
好在这木匠倒是不用太麻烦去找,自己村里就有,肥水当然是流自己人,不往外面流。福妞站在路边上把带的饭吃了,开始去有栓的学堂去。
在心里想着怎么和先生说一说,俺家有栓是个热心肠的人哩,可是福妞还没有走到学堂,先看到两三个小孩子正在扭打着,其中一个落于下风的人就是有栓,旁边还站着几个小孩,最可气的是还有两个大人站在一旁。
两个大人象是大户人家的奴仆一样的人,把一旁几个要上来帮忙的小孩拦在一旁,这几个要帮忙的小孩衣衫朴素有补丁,可以一下子推想出来,他们要来帮忙也是帮有栓的忙。
而和有栓在一起扭打的小孩子,一共是两个。居然两个人打一个,而且这两个人都是人高马大,身上也是绸衣衫却比有栓的绸衣衫料子还要好,一看就是真正的有钱人,而不是福妞这样的冒牌有钱人。
大惊失色的福妞冲上去一把拉开一下,先是厉声喝问道:“这是咋的了,两个大孩子打一个小孩子。”这话一点儿也没有说错。
旁边站着的两个家人皱眉了,一起走上来蛮横地道:“你打什么抱不平,这个小孩子惹到我们少爷了,劝你别惹事,走开的好。”
“这是俺弟,”福妞的好脾气全部飞光光,不惧不让地道:“你们两个大人就站在这里看着两个打一个吗?”
一个家人上下看一看福妞,这才道:“是你弟就好办了,你回家去好好教训他,让他好好上学就行,不要在学里充的跟什么人一样,再有这样的事情,连你一起打。”另一个家人也骂骂咧咧地道:“要不是看你是个姑娘,今天就不客气。”
福妞觉得自己肺都快气炸了,先回身看有栓,还好脸上并没有伤,只是衣服被扭破了。小脸儿上是不服气地表情,正在用破了一块的袖子擦着脸上的汗。
这个时候福妞才看到先生出来,先生走出来并没有拉架,只是对着福妞使个眼色,福妞忍忍气,看看跃武扬威的两个富家子,再看看几个同情地看着自己和有栓的穷学生,突然来了脾气,拉着有栓走到先生面前去:“这学,俺们不上了。”
先生刚尴尬地想说什么,那两个家人又是“嗤”地一声笑:“你不上正好,这些穷光蛋就不应该到学里来,把学里都弄脏了。”
“姑娘,”先生跟着走进学里的福妞和有栓身后,小声地劝解着。这两个少爷一向是在学里欺负人,先生也要为着自己的馆金想着,出了这样的事情不能说话,先生也是脸羞得通红。可是得罪这两位少爷,就要重新去寻书馆了。
福妞让有栓把东西收拾一下,自己听着先生的话:“在家歇两天再来也使得,有栓上学很用功,又正是上学的年纪,耽误了倒不好。”
这句话提醒了福妞,自己和凌墨就算是可以教有栓认字,可是还需要有先生指点一下,心里是想着有栓不用中功名,可是真的到了要赶考,而又有资格有能力去赶考,福妞问一问自己,权当让有栓去见识一下。所以还是需要先生对有栓的学习做一个考核。
想到这里,找机会就会欺负一下凌墨的福妞心里想,小凌要是会赶考的文章,他也就不会做一个游走的医生了。在心里欺负过凌墨,气是下去一些,不想凌墨还有让人消气地功效,可见当医生没有当错。
所以福妞对先生道:“俺带着有栓回去家里看书去,家里有人会认字,让他先教着。功课隔几天送来请先生看一看,”往外面看一看两个有钱的少爷,福妞道:“再让有栓来上学,俺不放心。”
看到有栓这样离开,觉得为难的先生听过这话,也觉得缓和一下是可以的,赶快对福妞道:“有栓不学是可惜了的,看你们家境也不错,”福妞是一身旧衣服,可是有栓天天是绸衣,而且饭菜从来带的多又好,先生继续道:“先在家里呆两天再来吧。”
又赶快打开书给有栓勾了一下功课,一下子围过来五、六个穷学生,都是舍不得地看着有栓,纷纷地道:“有栓,俺有时间去你家里看你,”或者是说:“俺去你家里教你功课。”
有栓的小脸儿上一下子绽开了花朵,笑逐颜开地道:“行,记得到俺家里来找俺玩。”收拾好东西以后,福妞让有栓给先生行了礼,然后在一片舍不得的眼光中拉着有栓就出来了。
等到出来走了几步,福妞才对有栓道:“姐今天带你出来,你会不会不高兴?”福妞对官绅恶霸之子觉得是束手无策,唯一的不让有栓受欺负的办法就是躲开他们,在这里惹不起,这是没有办法的事情。
有栓则是笑嘻嘻:“姐你是心疼俺,俺也想回家里呆两天呢,这两天里就听他们的话,今天是听不下去了才打起来。”袖子还是破的,一片撕破的袖子从手臂上垂下来。福妞和有栓看着都是一笑,有栓把这一片撕破的袖子干脆撕下来塞在书包里,对着福妞仰起小脸儿一笑。
福妞把自己的那个手帕子掏出来,这就派上用场了,给有栓擦擦小脸儿,听着有栓问一声:“姐,回家里谁教俺?不过周大全刚才对俺说,他会来教俺的。”然后有栓也想起来了:“对了,凌大哥就可以教俺,他会看医书。”
“姐也是这样想的。”福妞和有栓先把这件事情定下来,凌墨是几天在家几天不在家,在家的时候教一下有栓就行了。没有心情再问有栓具体是听了哪些话,福妞想想有栓能和人打起来,一定不好听。
再看看有栓,至少走的是高兴的很,福妞这才想起来:“有栓,俺要去对老田叔说一声才行,不然他晚上来接你。”这倒是有栓想起来了:“姐,你和先生说话的时候,俺对周大全说了,让他帮着说一声儿,咱们只管回家去,俺想有财和有贝了。”
姐弟两个人就这样一路笑嘻嘻有说有笑的回家去了,走到家门前,看看门是从里面关着的,有栓伸手去打门,亮开小嗓门儿:“凌大哥,”只拍了一下,还没有拍第二下门就开了,凌墨开了门笑着道:“有财和有贝都往外跑,我就知道你们回来了。”
院子里一片日头地里,菊花开得正炽艳,手里还是拿着一卷书的凌墨正坐在日头地里晒太阳看书,福妞和有栓一进来,眼睛一直在凌墨脸上看着。心里好笑的凌墨只说了一句话:“有栓把你衣服破的地方补一补,针线上的活只有你最行。”
三个人中间,针线活儿只有小有栓是最好的,福妞放心了,不用再解释了,解释来去多累;有栓也放心了,上学没有几天,和人打架把自己打回家里来,有栓虽然小,觉得也再说为好,脚下带着有财和有贝去屋里放书包拿针线去了。
重新回到竹板凳上去晒太阳看书的凌墨也得已继续去看书,还问什么呢,有栓的小脸儿上青了一块,福妞是没有看出来,在回来的路上才慢慢的显现出来,刚才还没有,只是隐隐一块青色,凌墨的角度刚好,正好看得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