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氏夫妇又是一愣,胡夫人再度打量了几眼,又看了看胡安之,才缓缓的将她抱给了卿潇。卿潇面带笑意地将孩子接了过来,小心翼翼的样子倒叫宣尘动了动心。
孩子很乖巧,在卿潇怀中咯咯直笑,这样小的婴孩竟也能笑得这般灿烂。
她看着孩子眼角挂着的一滴泪水,不觉也红了眼眶,抱着他呢喃道:“胡安之,你唤作安之,安之若素的安之,不再是安迟。”
“如此也好,若是当时你我只是这样平凡人家中的子女,是否就能安然无恙一生呢?”
一人一婴孩,相视而笑,眼角颇有默契的都挂了一滴泪水,这幅景象使得胡氏夫妇不敢置信,目瞪口呆。
卿潇盯着胡安之看了良久,才背过身去将眼角泪水拭去,再度转身来,手中便多了一把扇子。夫妇二人不晓得,这扇子虽是宣尘做的,但扇面之上的画却是当年卿安迟最喜欢的一幅。
卿潇将孩子抱给了胡夫人,又将扇子递向了胡老板,笑道:“当做我赠与小公子的见面礼,还望老板在这里能应下我一桩事。”
胡老板忙道:“上仙请讲。”
“这孩子长大后,莫叫他入仕,也莫叫他与世家之人纠缠。”
这辈子便做一个平凡人,安然了却此生就好。
回崇吾山的路上,宣尘在前御着绝尘,身后卿潇沉默不语,两人默了良久,才听宣尘轻声道:“都是往事,也不必太过伤怀。”
沧海桑田,过去的事情应该让它过去了。
这份道理卿潇明白,却无力控制自己的内心,十五岁寿辰前的卿潇郡主万事遂意,虽然在楚贤帝与宫中太后面前有些小心翼翼,但她在安平王府的日子却是真的好。无论什么事情,总会有两个哥哥将她护在身后,只是这些日子早已成了往事。
可十五岁寿辰后的卿潇,遇见了宣尘,遇见了烆陌,遇见了云深,也遇见了楚贤帝的阴险,遇见了安平王府的险些覆灭。
可这怪不得那一个十五岁的寿辰。一切该来的事情,无论遇见了谁,都会如约而至。
卿潇道:“只愿我的事,再不牵扯到他二人,平白扰了他们安宁。”
回到崇吾山时,将离与素雪正站在院中,将地上摊了一地的礼品逐一入账,看见两人回来,便向着他们做了个礼,而后又接着手头上的事情。
卿潇正欲问这是怎么回事,宣凌便从一旁走了过来,一身青灰色纱裙端庄大气,可叫牡丹失色,可令月色黯然。
太子丧礼一过,宣凌便去了西天梵境,至今才回,卿潇一想,倒是许久未见宣凌上神了。
她急忙见礼:“……拜见师姐。”
身后宣尘轻声唤了句“嫡姐”。
宣凌淡淡一笑,道:“左边这些是各路神仙为你送上来的礼品,你瞧着若是喜欢,我便叫人皆数抬去你的如沐尘风阁了。而右边这些乃是为蜃王准备的寿辰礼,早将其备好,也省的之后慌忙。”
卿潇低头浅笑,“师姐说的是。”
宣凌却忽然道:“尘儿你先照看着这里,潇儿与我去后山走走吧!许久未见我崇吾山的景致了。”
卿潇低声应是,上前一步扶着宣凌走了。两人走开数丈远,宣凌才笑盈盈道:“我虽是年岁渐高,但也不必如此搀扶着我吧?”
卿潇微微一愣,而后尴尬一笑,“师姐说的对。”
宣凌嗤笑道:“我瞧你在宣尘面前行径自然,哪怕是在师兄面前都能自在相对,怎么在我这里会这般拘谨呢?”
卿潇又是一笑,“大抵……大抵师姐乃是九重天上第一个飞升上神的女神仙,令我无比敬重,才会拘谨。”
宣凌笑了笑,抬步向前走去,“宣尘他自小在崇吾山长大,这一方山清水秀也养就了他不理世俗的性子,我能看得出他遇见你后的改变,难得这四海八荒会有一位他这样在意的女子,也算了了我万年来的一桩子心事。”
见她不语,只静静地跟在自己身后,宣凌又笑道:“左右这是你们二人的事情,我这个做嫡姐的只希望你二人能一直这样走下去。”
卿潇微微颔首,“借师姐吉言。”
终归这个话题是聊不下去的,宣凌垂眸片刻,复抬头又道:“那第八天一事,虽是还未查清,但多少有些眉目,宣尘至今未告诉你因是怕你伤心,但我却觉得应当让你知道,也是瞒不了多久的。”
卿潇闻言,急忙跟进了几步与她比肩,“还请师姐告知卿潇。”
“那幅画虽不知是谁人所作,”她看向卿潇,“但却是君瑈公主放去第八天的,将你与忘忧娘娘引去第八天之人也是她。”
卿潇一惊,想起那时君瑈已是因为陷害她一事为白念雪罚了一顿打神鞭,虽然不像梦知树一样在众目睽睽之下行刑,但她那顿鞭子卿潇也是晓得的,竟不知伤口还没结痂呢便要再度出手对付她。
如此行径,莫不是觉得卿潇还是一如既往的好欺负?
气愤之余,又有一些悲伤,君瑈这位堂姐可真是不惜一切,处心积虑的想要除去她啊!
瞧她脸色微变,宣凌不忍道:“便是害怕你听说了后会是这样一副模样,宣尘才不敢告诉你吧!”
卿潇默了片刻,却笑道:“在这天宫之中,除去父君,我再寻不到任何亲人的温存,说到底也是我与君氏皇族没甚么亲人缘分,该是舍下一些希冀去做自己该做的事了。”
方回了如沐尘风阁,那阿阙便迎了上来,手中抱着两匹绸缎,她笑嘻嘻地问道:“上神可算回来了,宣凌上神之前派了人过来传话,说是上神要去无痕墟赴宴,便拿了两匹水云锦想为上神添两件衣物。上神瞧瞧更中意哪一匹?阿阙叫人做身盛装出来。”
卿潇无心他想,水眸轻扫过阿阙笑嘻嘻的脸,以及她怀中抱着的一红一青两匹水云锦,淡淡道:“你挑了就好。”
说着便向屋内走去,边走边道:“去将辰慕君唤来,我有桩子事情要他办。”
阿阙疑惑着脸应是,转身去了。
不一会儿,便将辰慕唤了过来。
辰慕在这崇吾山千年,也练了一身观人脸色的好本领出来,他这方见到卿潇,便觉得她今日虽表面瞧着风平浪静,但实际是微有些怒意,怒意中又带了丝狠绝的。
他站于卿潇身前,平静地道:“不知上神唤辰慕前来,有什么吩咐?”
卿潇毫不晦涩,直接就说:“你今日便去九重天,帮我与天君传个口信,就说我近日甚为无聊,想借天宫祥云殿办场宴会,宴请八荒众神。”她目光骤寒,又道:“特别是西海二皇子与二皇子妃,必须将请帖给我送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