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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肉身像(1 / 1)

鉴鬼策展人 罩贝勒 2103 字 2022-08-07

说实话,从梅总那了解了我们公司的底细之后,我心里是相当抵触的。我不是那些被灵异小说、玄幻电视剧洗脑的热血小青年,整天想着走在大街上,遇到一位夸你“骨骼清奇”,要度你成仙的糟老头子。我不过是个倒霉的小老百姓,就想找个踏实的工作,朝九晚五,旱涝保收。能看到那些飘来荡去的死鬼,已经让我够糟心的了,更别说还要让我处理那些神神鬼鬼的恶心事。有心不在这儿干吧,自己魂魄的问题又让我睡不着觉。

第二天,我早早来到办公室,跟我们部门老大道了歉。不过那老娘炮到始终没当回事,还说我昨天的态度,比当初肖老二被关禁闭后可温柔多了。随后钱锦又让我跟他去地下室,我原以为钱锦还是要给我关小黑屋,正想着问他能不能先去食堂领两个馒头当口粮,却听钱锦说道:“我最近手头有点忙,这几天你先学习一下理论知识,有啥不懂的,等我回来再说。”说着便打开一扇房门让我进去。

房间里摆放着几个高大的书柜,整整齐齐的摆放着各种书籍。我随便扫了一下,有《茅山术志》、《渭南鬼道》、《天师正典》等看上去有些年头的线装书,也有《术法的现代应用》、《历代怨鬼实录及镇邪解析》、《鬼魂探秘——磁场的前世今生》等现代书籍。

当我正在感叹一些出版社为了经济效益贩卖书号,以至于像这样一些怪力乱神的图书流向市场,导致广大青年思想意识深受其害的时候,便觉身上一沉,一摞书本就被钱锦揣到了我的怀里。“哎呦妈耶,这些破书死沉死沉的……这些都是一些说的比较直白的法术类读本,你先好好看看。”钱锦好像废了挺大的劲儿,说完便冲我恶心的回眸一笑,踩着碎步上楼去了。

《精元陈谱白话本》、《陇玉神书术法典藏》、《黄批法海遗珠》……我看着这些本该在动荡年代就葬身火海的“四旧”,心中不免暗笑,究竟是谁这么无聊,还特意把这些虚无缥缈的东西进行编译,也不怕被扣上散播迷信的帽子。然而,当我翻开《精元陈谱白话本》的封面,却发现这本书在封面内侧,用印章印下了一个红色的五星图案,下面则印着“密-b1049”的字样。我又翻开另外两本,也都在同样位置印着类似的内容。我就算是个平头百姓,也知道这些字样的意义。至少从这一点来看,我们公司确实和一些上边的神秘部门有着某种联系。

实际上,华夏传统的术法,并非子虚乌有。《华夏宗教蓝皮书》中就曾明确提出,作为华夏本土唯一的宗教,道教是华夏传统文化的载体,道教法术不是巫术、迷信。术法一道讲究天人合一,《道法会元》一书中就提到,“道者,灵通之至真;法者,变化之玄微。”想要施展任何术法,都需要将“天地人”的力量集中于一身,并形成玄法之气汇于丹田,使其遍行周身经络,运转自如,再结合咒法、符咒、法器等媒介或外力得到施展。而那些电影和玄幻小说中提到的法术,却都源自真实的古代术法。比如隐身术,其实际名称为“遁甲”或“隐沦”,晋代道学名家葛洪曾经就修炼此种法术,他在援引《遁甲中经》时写道:“避乱世,绝迹于名山,令无忧患者,以上元丁卯日,名曰阴德之时,一名天心,可以隐沦,所谓白日陆沈,日月无光,人鬼不能见也。”再比如遁术,就是一种借助五行自然之力,逃生瞬移的术法,如飞升太虚的天遁术、穿山透石的土遁之术等。据说三国时期的左慈就是一位遁术大师,当他被曹操抓走之后,就是凭借着各种遁术,最终逃脱官兵的追杀。

不过,对于一个普通上班族的我来说,别说气运丹田呼风唤雨了,就连丹田在哪儿我都不知道。如果没有高人的指点,指望我随便翻翻书就能参悟天机,然后就能召神役鬼、兴云起雷,这话我自己都不信。于是我尽量在书中寻找一些相对简单有效的驱鬼破邪之术。比如书中提到,遇到凶鬼索命,舌尖的纯阳之血就能对其形成一定的伤害;闭着眼一边走一边小便,等尿完了则可以破除鬼打墙的幻象;如果有人被鬼附身,将其头顶的一撮头发剪下烧成灰,混着3岁的公鸡血给他喂下,就能将邪物驱除。但真要去尝试的时候,却发现即使是这些最简单的术法,用起来也不是那么容易。就拿舌尖血来说,我狠了几次心,也没能把舌尖咬破;还有那个破鬼打墙的法门,我在没人的地方试着闭眼撒尿走了几步,发现这两件事很难同时进行,头被墙角磕出了个大包不说,还尿了自己一鞋一裤子。

接下来的两三天,梅总和钱锦还是不见踪影。我也懒得看那些玄而又玄的术法典籍了。肖老二则主动提出帮助我进行鬼步桩的训练。据他说,他是公司这些人里走桩走的最快的,步法的变化最多最诡异,所以总能在危急时刻金蝉脱壳,化险为夷。“兄弟,真要遇上难对付的厉鬼,听哥哥一句话,活命要紧。”也不知道我俩谁大,肖老二总在我面前充老大哥。“照您的意思,和着您这跑路……哦不,闪转腾挪的技术堪称一绝啊。”我咧着嘴对肖老二说道。经过这几天的交集,我跟肖老二也逐渐熟了起来,互相开个玩笑也都不当回事。“那是,要不那天我怎么就把你从公交车上挤下去了呢。”肖老二冲我嘿嘿一笑。这孙子也早就把我认出来了。

我听从了肖老二的建议,开始在后院进行鬼步桩的练习。别说,在肖老二的指导下,我逐渐克服了垃圾堆对我的心理影响,已经能从最初的走三步就会掉下来,到现在能轻松躲过“虚桩”、跨过“刺桩”,滑过“圆桩”,稳稳的在平桩上前行。就算肖老二这个孙子犯坏,重新给我挪动了“虚桩”的位置,我也能根据木桩上的断纹,快速做出判断。就在我聚精会神,又在心中自鸣得意的在鬼步桩上腾挪的时候,肖老二却趁我一个没留神,拽住我的腿,一把把我从木桩上揪了下来。

“孙子,你丫别跑!”我扯下糊在脸上的垃圾袋,捡起地上的易拉罐,冲着一边坏笑一边往外跑的肖老二追去。别看这肖老二圆滚滚的像个地老鼠,奔跑的速度并不快,但总能在我快要抓住他的时候,诡异的从我指尖上溜走。有一下我已经把他逼到了墙角,正要扑上去薅他的头发,他全身却突然一缩,身子似乎小了好几圈,然后猛的往前一窜,竟然从我的胯下穿过,像极了鲁迅笔下的猹。

“你……你大爷的……”很久没有大运动量的我,终因体力不支停下了脚步,手扶膝盖大口的喘气。“我……我这叫应激反应训练,嘿嘿”,肖老二似乎也累得够呛,胡乱的揉了揉鼻子继续说道:“咱们在古墓、地道这种环境里,啥情况都能遇到……啐……必须得眼观六路耳听八方,你以为没啥危险啦?一个躲在土里的墓活鬼就能要了你的命。哥哥这是在用实际情况给你上课哈哈哈……”

“嗨,那你早说啊,你跑什么啊……”我的气息稍微喘匀了一些,叉着腰缓缓的走着说道:“不过我觉得啊,咱这鬼步桩应该想办法升级一下,要是能像电影里那些机关一样能动就好了,这样就不会给咱们训练的时候留下刻板印象,你说是吧?”

“你说这个啊,其实我们早就想过,本来都说好让咱们制作商老程给做一套地面滑轨,结果老梅临时变卦,觉得贵……哎卧槽!”当肖老二还在满嘴唾沫星子的瞎白话,我已经悄悄接近了他,并猛地抛出了手里攥着的空易拉罐,精准的打在肖老二的脑门上。见我又向他冲来,肖老二反应也是极快,掉头往身后跑去。只是他没想到,自己刚刚转身,就和拐角里走出的一人撞了个满怀。

“哎呦!你个杀千刀的!赶着投胎去啊?!”我定睛一看,原来是两三天不见的钱锦捂着胸口坐在地上,幽怨的冲着肖老二咒骂。我踢了坐在地上的肖老二一脚,示意他和我一起把钱锦搀扶起来。

“钱哥,您没事吧,快起来,哎慢点慢点……”我假惺惺的拍了拍钱锦身上的土问道:“这几天您干嘛去了?我还等着您给我培训呢。”“干嘛去了?来活儿了呗!”钱锦揉着腰继续说道:“梅总说上边有个事需要咱们处理,叫咱们部门的人过去开会呢。我这到处找你俩,快跟我走吧。哎呦……疼死了”

大会议室里,行政部的贺佳佳正在调试投影设备,各个部门的人一堆一簇的坐着,有一搭没一搭的闲聊。钱锦带着我和肖老二,以及总是面无表情的山羊胡子邢云坐在一起,看着陆陆续续走进来寻找座位的人们。

等人到的差不多了,梅总端着水杯从外面走进来。大马金刀的坐在一把手的位置上。“人都到期了吗,齐了咱们就开始。”梅总的目光扫视了一圈,目光落在了我的脸上。“小尹,这几天和大家都熟悉了吗?培训怎么样了?”我夸张的闻了闻身上那些垃圾的味道,向梅总说道:“大伙儿都挺照顾我,这些天一直在加强训练,我觉得再有一段时间,就能完全胜任展示策划的相关工作。”

“恐怕没有让你继续适应的时间了,”梅总喝了一口茶,对着我们说道:“我这几天一直在钢城出差,那边出了些事情。上边已经授意我们公司进驻当地,并在当地警方的配合下,快速解决问题。”

根据梅总的介绍,这几天他是应有关部门的召会,到钢城下辖的一个叫落春营的村镇里了解情况。在这座长城脚下,约有百户人家,人口不足500的地方,却有一座市级文物保护单位——九方祠。据说,是为了纪念在此地抗击蒙古起兵的明代将领燕九方而设立。与其他庙宇祠堂不同的是,这里供奉的并不是传统的将军塑像,而是以这位将军的真身制作而成的肉身像。

根据当地县志记载,这位燕九方祖籍安徽怀远,是明初大将常遇春的同乡。在燕王朱棣就藩北平之后,就被派驻在这一带驻守。燕九方胸怀韬略、英勇善战,并且军纪严明,不犯秋毫,甚至多次保护此地百姓免受蒙古流寇的侵袭,使得这一带百姓得以繁衍生息。但不幸的是,燕九方在一次对敌中,与蒙古敌将同归于尽。百姓为了纪念这位将军,就在村中建祠,永世纪念。不过,对于为什么要将燕九方制成肉身像,县志中却没有记载。

在动荡时期,全国的文物建筑都在经受着灭顶之灾,这座九方祠也不例外。不少当地的革命小将就将其视作封建主义的巢穴和压迫劳动人民的铁证。就在他们准备把肉身像抬出来付之一炬的时候,村里的数十位上了年级的老人却堵在祠堂的入口,就算以命相搏,也不让他们踏进祠堂分毫,并以叔叔大爷的名义大声训斥革命小将忘恩负义,不是东西。看见长辈们要死要活的架势,小将们也有点犹豫,毕竟自己也是听着燕九方的故事长大的,终究只是拆了大门,砸毁了石碑扬长而去。

“就在上周五,村里人例行去祠堂进行清扫,发现燕九方肉身像的人头不见了。”在介绍了本次事件的背景资料后,梅总终于说到了正题,“我们这次就要以文物定损、抢救性维护、古建筑修复的名义进驻现场,和当地警方一起,把这个事件解决。”

“梅总,打断一下啊,”肖老二这个挑事精突然举起了手,“这不就是文物丢失案件吗,这事应该归警察局管吧,跟咱有什么关系啊?”

梅总瞟了肖老二一眼,推了推他那宽大的厚片眼镜,阴沉着说道:“如果那个没有脑袋的肉身像,开始在村里杀人了,就和咱们有关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