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才还光辉夺目的宝库里,瞬间只剩下几道乱晃的灯柱。我们三人不由自主的向顶楼中央相对空旷的位置靠拢,精神紧张的扫视着周围的环境。每个人都清楚,空间里传来的沙沙声,威胁远比这个已经不知变成什么的曾暮雨大得多。
被飞爪抠下半张头皮的曾暮雨似乎也有所察觉,翻着死鱼眼不断的寻找着声音的来源。突然,曾暮雨传来一阵凄厉的惨叫。我们向她的方向照去,只见她不断翻滚挣扎,却看不到有什么东西在攻击它。随后,它像疯了一样沿着墙壁向房梁上爬去。正当我们也在考虑要不要像她一样先到顶棚里暂避一时的时候,曾暮雨却直接摔落到地面上,手刨脚蹬起来。紧接着,她裸露的皮肤上隆起一个一个肉包,似乎有什么东西要从皮肤下钻出来。
“卧槽,她嘴里是什么?”肖老二的喊声已经差了音。我定睛看去,只见曾暮雨的嘴夸张的咧开,喉咙处不断涌动。紧接着,一只体长大约两厘米,通体黑色、头部尖长,前足长着锋利锯齿的虫子从她的嘴里爬出。还没等我看出这是什么东西,无数黑色的虫子从她的嘴里如潮水般涌出。与此同时,她的皮肤也被啃出了密密麻麻的窟窿,同样钻出大量这样的怪虫。
“这他妈是鬼猎蝽!千万别被它咬到,这东西毒性大,会往身子里钻!”生在盗墓世家的肖老二在这方面果然见多识广,在经历了最初的慌乱后,他一眼就看出这些虫子的来历。
猎蝽分布于世界各地区,以热带及亚热带最多。猎蝽是捕食性昆虫,一旦出生它们就需要吸食其他生物的血液来获得能量。这种生物有一个极其特殊的口器,捕猎时会迅速扑到猎物身边,然后将细长的口器刺入猎物体内,并释放一种特殊的毒液酶,使对方可在15秒内瘫痪甚至死亡,同时还能分解猎物的内脏,方便猎蝽享用。此外,某些种类的猎蝽会将沙子粘到身上作为伪装,甚至会将昆虫的尸体粘到身上当成铠甲来保护自己。由于它的各种习性酷似善于伪装和偷袭的刺客,所以也叫“刺客虫”。因为曾经给某省做过昆虫类科普展示基地的缘故,我对这种与众不同的昆虫印象很深,但鬼猎蝽这个名字,我确是第一次听到,也第一次见到了这种生物的恐怖。
“小心身后!”齐不悔大喊了一声,一把将还在向后退的肖老二扯到了更为空旷的地方。原来肖老二身后不远处一口镶满宝石的箱子被顶了开,无数鬼猎蝽大军正源源不断的从里边爬出。不到半刻,房梁上、墙壁上、屋里的珠宝玉器和那些精雕细刻的黄金制品上,都爬满了鬼猎蝽,更多的黑色怪虫则在阴暗的角落里成团成团的涌动。此时的曾暮雨早就成了鬼猎蝽的盛宴,当这些昆虫离开时,只剩下了一地破烂不堪的人皮和白森森的人骨。
在将曾暮雨蚕食之后,更多的鬼猎蝽注意到了我们,成片成片的向我们的方向爬来。对付这种大面积的威胁,最好的方式就是用火。但我们手头并没有火焰枪之类的武器,就算有,火焰也会波及到整座楼阁,我们自己也会葬身火海。在这种场合下,我的窥蝉根本没有用武之地,只能脱下外套当做武器,不断抽打着漫天漫地的怪虫。肖老二则抽出他那把名为“问骨”的祖传短铲,奋力将爬过来的鬼猎蝽拍死。相比之下,齐不悔背包里的稀罕玩意还是能派上用场,只见他从包里掏出几个好像小手雷一样的东西向虫群扔去,接触地面的一刻便会化成一滩具有腐蚀性的液体,让聚集在一起爬过来的鬼猎蝽四散奔逃。
但是,鬼猎蝽的数量还是太多,等齐不悔的“小手雷”投掷殆尽的时候,虫群又聚集在了一起,铺天盖地的席卷而来,他也只能脱下外套抽打爬过来的虫子。肖老二想借助飞爪跳到大门处,却见大门上已经密密麻麻爬满了虫群,而且不知何时一块巨大的断龙石正横在大门后,就算我们三人一起用力,也未必能把石头搬开。只要我们还在这间奢华的房间里出不去,给这些金银珠宝陪葬只是时间问题。
我一手攥着窥蝉疯狂的挥砍,一手不断用一幅抽打着试图爬到我身上的虫群。突然,我感到脖子上有什么东西,用手一抓,竟然是一只鬼猎蝽顺着我的裤腿爬了上来,试图钻进我的耳朵。
“卧槽!真特么疼!”就在我将鬼猎蝽抓在手里的时候,这只虫子竟在我的手指上叮了一口。都说十指连心,我立刻感到一阵钻心的疼痛,将虫子扔在地上用脚碾死。还没等我反应过来,手腕的部分又传来一阵疼痛,两只鬼猎蝽又顺着我拧成一起的衣服爬上了手背,正在用撕咬我的皮肤打算钻进去。我吓得猛的一甩手,赶紧摸了摸手腕。我的手腕已经被咬出了血,血液正在一点点往外渗着。
“老尹,你,你没事?不觉得疼!”肖老二一边拍打着虫群,一边用惊愕的口气对我说着。我有点不明白他的意思。看他眼珠子都快瞪出来的样子,似乎直接翻着白眼儿浑身抽搐才对。想想也是,刚才早就不是活人的曾暮雨,被这东西叮咬后都直接扑街了,我除了脖子和手腕上还有些隐隐作痛,的确没有什么其他的不适。而且我还发现,自打有虫子咬破我的皮肤流出血来,刚才还汹涌的虫群竟然都在绕着我走。我又往前趟了几步,果然这些鬼猎蝽就像有组织一样向后退去,整个虫群都和我保持着半米左右的距离。
这些虫子怕我?这就是我吃了凝血赤风丹的功效?我自顾自的想着。不过,时间不容我多想。虫群不敢接近我,却全部朝着肖老二和齐不悔而去,就算我站在他俩旁边,还是会有大量饥饿的鬼猎蝽挥舞着锯齿一样的前螯伺机偷袭。从肖老二沉重的喘息声能够听出,他已经到了透支的边缘,而身体本来就虚弱的齐不悔更是每挥动一下手里的衣服,动作就慢上一分,随时都有栽倒的可能。我若是再不做点什么,很快他俩就得成为虫群的口中食。
“往中间站!离我越近越好,快!”我大声喊着,护在他们身前艰难的移动到那九张华丽的坐塌中央,一脚踹开了中间的香炉,心疼的肖老二眼睛猛的闭了一下。“这个……这个位置这么空旷,咱们随时……随时都可能失守。我看还不如把那些铜灯打翻,把火点起来,我们再趁乱想办法打开大门……”齐不悔对守在顶楼中央位置这个策略并不认可。
“来不及了!”我大吼着打断齐不悔的话,用窥蝉对准自己的小臂,咬着后槽牙轻轻划了一下。我还是嘀咕了窥蝉的锋利,甚至还没有感到疼痛,鲜血已经滴滴答答的从一条肉眼几乎看不见的伤口里流了出来。我也是豁出去了,狠狠的挤压了一下伤口,随着一股剧痛传来,更多的血液顿时染红了我的胳膊。我抬手一甩,我们三人前方便形成了一道半圆形的血迹,几只鬼猎蝽被我的血液溅到,竟然像遇到杀虫剂一样挣扎两下便不动了。我顾不上多看,再向后甩了几下,一道血迹汇成的圆圈,将我们三人和虫群彻底隔绝开来。
站在不足两平米的空地上,面对着到处都是的金银财宝和满坑满谷的吃人怪虫,这种视觉冲击让我至今都心有余悸。诱惑与危险是那么的浑然一体,或许也正因为此,才会有那么多奉行“富贵险中求”的人,将最宝贵的性命扔在这样一座金银岛上。
“老尹,那什么……哥哥问你个事啊?”看着乌央乌央的鬼猎蝽,就在离我血迹不远的区域游走,肖老二有些欲言又止的跟我搭话。“你有事说,有屁放!”我正咬着牙在自己胳膊上缠绷带,窥蝉留下的割伤可远比那虫子叮一下疼多了,而肖老二这次却反常的没有过来帮忙。
“你……你平时,没有什么特殊癖好吧?哦对了,你去过东安公园吗?”
“东你大爷,你丫到底要说什么?你要没事过来帮我揪着点绷带行吗?”我越发觉得肖老二发神经了,没好气的说道。
听见我这话,肖老二不仅没往前凑,反而又向后挪了挪:“不是,我听说,我就是听说啊,那个……艾滋病人的血,就有一定的杀虫作用……哎!你别瞪眼啊,我的意思是啊,你有什么事别瞒着哥哥,哥哥我也不会就瞧不起你对不对,咱们出去后,去大医院……”
“对,我就是艾滋病。肖老二我告诉你,你愿意在这呆着就呆着,不愿意您请出,我也不拦着。”我真的是有些哭笑不得,再次感慨女娲大姐是不是造人的时候喝了二锅头,否则怎么会用下脚料捏成个肖老二扔到人间。
“还是先想想,我们怎么从这儿离开吧……”蹲在地上缓了半天的齐不悔说道,“就算你的血液对这些虫子能起到震慑作用,可这些虫子不退,咱们一样还是会被困死在这儿。”
就在我们研究从这儿逃出的办法的时候,突然头顶的铜灯齐刷刷的亮了起来。房间的各个角落里传来了一股“嘶嘶”的声音。“不好,快戴上防毒面具!”齐不悔第一个反应过来。当我们全部做好防护之后,一阵阵紫色的烟雾渐渐充斥了房间。
“你们看,这些虫子退了!”正如肖老二所说,在感到这股紫色烟雾的之后,满坑满谷的鬼猎蝽像潮水一样向着角落里退去,不到半分钟的时间,在我们目力所及的范围里,已经见不到一个活着的虫子了。
又过了一会儿,除了铜灯里的火焰偶尔发出的噼啪声,这座顶楼恢复了寂静。我们的精神也逐渐放松下来,坐在地上回想着刚才的险境。“这还真是卤水点豆腐,一物降一物啊……”抹了把脸的肖老二发出了由衷的惊叹,随后又换上了他那副嬉皮笑脸的表情:“哎?这回咱们是不是可以拿这些宝贝回去研究了?”
我正想嘲笑肖老二舍命不舍财,却突然听到好像是哪儿传来了一声响动。我立刻做了个噤声的手势,指了指耳朵。三人马上又警惕起来,仔细听着周围任何细微的声音。
“咔嚓~吱!”又一声机关启动的声音传来,这次我能明显的分辨出,这个声音来自地面。心思缜密的齐不悔拍了拍我和肖老二,三人心照不宣的悄悄离开顶楼中央,躲到了那张宽大的床榻之后。偷眼观看着声音的来源。
又是一阵机括启动的声音,借着熊熊燃烧的火光,我看到在顶楼东南角的地面上,一座摆满各种珠宝玉器的多宝阁缓缓向旁移动,显现出一条向下的暗道。紧接着的一幕,却让我的心提到了嗓子眼。两具干尸迈着机械的步伐,穿着早已腐烂成破布的衣裳,缓缓的走出暗道。
“尸奴?这是我阴山派的手法!”脑海里,洪佐的声音没有了刚才的玩世不恭。显然这两具干尸的出现,出乎他的意料。“尸奴又是什么玩意?也是你们门派用术法做出来的杀人工具?”我不解的问道。
“制作尸奴的目的,并非为送人转世轮回,主要是用来培养忠心不二的奴仆。人只要活着,就会有二心。一旦死了,就再也不会背叛他的主人。”洪佐的回答让我的心中不寒而栗,只听他继续说道:“我想知道的是,为何这里会出现我阴山派的术法。”
“想要知道更多内情,我们就得继续探索。哎老洪,这种尸奴有什么本事,我们该怎么对付?”眼看尸奴越走越近,我有些急迫的问道。
“正如我刚才所言,尸奴并不是什么厉害角色。你既然已经能自如的操控窥蝉,解决尸奴易如反掌。而且只要闭住气息,它们就发现不了你。但你必须小心的是,尸奴若是发觉危险,会召唤护墓,那才是些真正难缠的东西。”说完这些,洪佐似乎陷入了沉思,不再与我交谈。
这时,肖老二捅了捅我,我才回过神来,捏着鼻子向他俩做了个憋气的动作。见他们心领神会,我才再次向那两具尸奴看去。一具尸奴将刚才打斗中掉落一地的珠宝、物件重新归位,还用手中早已看不出颜色的布料擦拭着,那种糊弄事的样子,不免让我想起我们单位传达室负责人兼清洁工老孙头。而另一具尸奴,则走向曾暮雨几乎就剩下白骨的尸体,轻轻的托了起来。
当尸奴把曾暮雨的尸骨抱走,我才发现在她的肚腹之处,还有一只被鬼猎蝽撕咬的只剩下一张皮囊的大蜘蛛。原来并非是曾暮雨诈尸,而是和当初我们在景枫卫城里见到的牛大胆一样,被这只有了道行的畜生占据了尸体,变成了“鳅偶”。
两具尸奴又在顶楼里巡视了一圈,见没有异常,于是带上曾暮雨的尸骨,缓缓走回了暗道。又是一阵机括之声,多宝阁再此复位,一切彷如我们刚进来时候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