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明时节,河风仍旧刺骨,河面上不时有小块的碎冰飘过,两岸背阴处俱有残雪未化。
南面岸坡上,一大片绵延几里的榆树林,枝条上却已有嫩芽抽出。这段大河上下十俞里内都看不到人烟,不过今天榆树林外居然四散站立着不少士兵,少数几匹战马就系在几棵榆树旁,树林里,有数百并州残兵聚在其中。
这些人青壮老弱都有,一个个面带菜色,大多手里提着的武器都是带着各种蹦口,损坏严重,众人东一团西一群地簇拥在一起,依靠同伴身体相互抵御着凉意。
凉气凛人,除间或传出几声叹息外,大部分人都在保持着沉默,用一种焦躁不安的眼神不住往南方打量着。
过了许久,终于,万众期盼的马蹄声从远处响起,传过来时迅速打破了榆树林的宁静。
“回来了!”
听到响动,树林里的人群便开始骚动起来。
马蹄声由远而近逐渐靠近,四名同样身着并州军服饰的骑士也出现在视线中。
半靠在一棵榆树旁,少年看得真切,他脸上渐露出一丝笑容,回首对忠仆丁福说道:“斥候终于回来了!”
少年虽然长得俊朗,但脸庞稚嫩,声音尚有些沙哑,,只是榆树林中并没人搭理他,大家都已看清远处飞驰来的这队骑士。
丁福也是看到斥候的归来,随即双手拢嘴,大声问道:“吕布追来没有?”
只是两句话的功夫,几个骑士又奔近了许多,听到丁福的呼喊,打头的健壮汉子在马上大声问道:“公子呢?”
几匹战马喘着粗气,身上布满汗渍,榆树林里的人们早围了上来,七嘴八舌问着和丁福相同的问题。
“有追兵么?”
“丁将军,眼下如何?”
丁威大步走到丁鑫面前,单膝跪地,将探到的军情大声宣告出来:“回禀公子,吕布的狼骑已退回去了!我们的威胁暂时解除了”
听到消息,周围的人们终于安心了些。
“这几日,丁将军辛苦了!你先休息一下吧。”丁鑫语气真挚地说道。
“卑职职责所在,不敢言辛苦。”丁威说完,环视一圈后,大声道:“既然叛军未追来,尔等先埋锅造饭,待斥候找渡船回来便渡河!”
后方若有追兵在,急欲隐藏的数百人在此生火无疑是自寻死路,所幸作为探子带回的好消息让大家安心许多,这些天忙着狼狈逃窜,总算能吃上一顿难得的热食,能暂时安抚下饥肠辘辘的肚腹,这军令传开后,大家脸上都不由绽放出久违的笑容来。
眼看着天色将黑,丁威忙指派士兵修建宿营地,其实原来就建有简陋的营寨,只是少了帐篷,但是唯一庆幸的是并没有追兵,这已经足以让已经身心俱疲的官军感到欣慰,甚至于趁着天色还没有全黑的时候,除了营门的守卫和远处的哨兵,所有的人都一屁股倒在地上,再也爬不起来了。
休息了好一会,丁威才无奈的与丁鑫商量:“公子,咱们虽然逃出一命,但是却没有足够的粮食,纵然还能维持几日,但是也不是持久之计,倒要好好合计一下该如何是好。”
“丁将军,依你之见,接下来我们该往何处去?”丁鑫也是没什么头绪,只能轻声问道。
丁威仿佛早有打算,便不假思索地回答道“卑职认为,我们如今只有不足五百残兵,一旦再次被吕布追上,后果不堪设想。明日应当尽快渡河,向东去投奔驻扎在河内张杨将军,修养一段时日,同时可以招募兵马,筹集粮草,再伺机复仇。”
投奔张杨?
可丁鑫隐约记得,历史上张杨素与吕布相交,在吕布离开长安后,张杨曾经两次收留他。如果自己这些人去投奔河内郡,那不是自投罗网吗?
其丁鑫不知道的是历史上的丁鑫投奔河内后,就是被张杨所杀,随后张杨陆续割据河内、上党,成为一方诸侯。但是现在的丁鑫作为一个穿越者,自然不会再次犯下这种错误。于是丁鑫果断说道“不行,我们向西,改道河东,回并州。”
丁威疑惑的看了丁鑫一眼问道:“怎么,公子,难道你信不过张杨?”
丁鑫看了丁威一眼,苦笑了一声,压低声音道:“张杨素与吕布相交,难道你就忍心看着这些追随我们的士兵就此全部死在河内吗,你既然把他们带了出来,就要尽量把他们带回去。”
这段时间对丁鑫来说是生命的转折点,也是从此之后,丁鑫走上了一条不一样的路,不过眼下丁鑫看着躺在地上休息的近五百兵卒,心里没来由的一阵发慌,自己长这么大连个小组长都没当过,这忽然间身边就有了五百多人需要自己去管,自己能做得好吗。
……
此时的河中还漂浮着许多小小的冰块,让操纵渡船渡河的人不得不小心翼翼,之前就有两张木筏被大冰块碰撞到侧翻,会水的精壮们拼命营救,才免于丧命。
这是自己第二次过黄河,与前世自己的悠闲相比自然有着天壤之别,但对这乱纷纷的世道来说,每个人同样都只是道旁一棵不起眼的杂草,经不起怎样大折腾,或许什么时候,便被人锄去了。
如蝼蚁一般的人们,谁都免不得内心世界的彷徨,要到何时,才可预见自己的命运?才可全然无忧?
能老死榻上么?能见儿孙满堂么?
前途不可知,未来不可见!
队伍刚刚渡河完毕,外围斥候竟然有敌情,将丁鑫从忧虑中惊醒,不多时,探马报到他处,东面有支千余兵马。
丁鑫目光缓缓移动北方远端的时候,却赫然看见了一股大约千余人的步骑,正缓缓地向着己方赶来。
“那是什么人?”丁鑫指着那队没有打任何旗帜的步骑兵便问道。
丁威也摇了摇头,缓缓地道:“不像是贼兵,公子,要不要指挥士兵布防?”
“暂时不用,看他们行军不慌不忙,似乎不是敌军,等他们靠近了问个明白。”丁鑫紧紧地盯着那群人的行动,缓缓地道,“丁威,你去告诉士兵,让弓箭手先准备一番,万一是敌军来袭,就予以射杀!”
“诺!”
那群人越走越近,等到离己方约莫有两里的地方,便停了下来,领头的一个人便骑马向前,朝着己方奔驰而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