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簪从镇上回到永明禅院时太阳已经快要落下,红彤彤地悬在檐下,像个刚刚点亮的灯笼。
寺里安静极了,香客几近散去,偶尔能见到一、二个洒扫的僧人。她默默地走过,没有人想她过问净法去了哪里,即使他已经消失了好几天,竟没有察觉到,仿佛他从一开始便不存在一般。
这倒是令她心里颇觉不是滋味。倘若是在道观,她若是那一日回来得晚了,那几个师兄弟定然要出来找的。
“阿簪——你个小兔崽子又去哪啦?”
届时,师兄会这样拖着长长的调子御剑而行,声音将在整个山间回荡,惊起许多鸟儿。
而她看见林间的鸟儿突然盘旋着飞起又盘旋着落下,便知道是师兄来寻她。于是被面前鬼怪精魄吓软了的腿顿时又重新有了力气,一把推开它们往师兄的方向跑去了。
每每回去后还要被几个师伯训,说些什么最近世道不安稳,好多女娃娃都被拐了、什么像你这样的女娃娃被抓住了是要被沉塘的,亦或是山野精怪就喜欢吃你这样的娃娃之类的话。而阿簪只要软和和地冲他们笑一笑,或是撒个娇,再说上一两句好话来,几个师伯师兄的火气瞬间烟消云散。
他们总以为是她太过调皮,不知道天高地厚。可阿簪心里清楚得很,正是因为被记挂着所以才无所畏惧,因为她清楚,无论她在何处都有人在寻她。
正是由着这些缘由,她本以为世间人们的关系大多都如同她与她的师兄弟们一般温暖和睦。所以当她看到寺中人只顾着埋头做自己的事,不向她问一句净法去哪儿了,心里面是很难受的。
永明禅院百年最有天资的弟子就这般消失不见,怎么连个人来问一句都没有呢?
怎么就像——
就像这个人从未出现、他们也从不在意一般。
她长长地叹了口气,总觉得心口有些闷堵,令人不快。
“慧明师父!”
她走着走着突然瞧见一个熟悉的身影正对着颗树不晓得在发什么呆,那不是慧明又是谁?想着还得告诉对方净法的事,连忙走上前去打声招呼。
“净法他……”
“哦,我已知晓了。”慧明神色平缓,令人辩不出其中喜怒:“万事万物皆有缘法,小施主也不必太挂在心上,这都是他的因果。”
“可是…”阿簪还是难掩心中失落:“好可惜,他天资那么高。”
“有时天资高也未必见得一定是好事,而寻常人的生活又未必见得是不好。”慧明满含深意地望着面前的小女娃:“一切随心。”
“可如果是我的话,我大抵是不会这么选的。”阿簪没有注意到慧明饱含深意的眼神,她自顾自地讲下去:“我没经历过什么情情爱爱,不晓得这之中的厉害。难道世间情爱皆是如此,非要一个人放弃所有来成全?我总归是不信的。”
“我不信这样的结果,我也不想信。”
听了这番话,慧明微微点头:“小施主即是得了这样的结论也该要启程了,江湖之大,不妨亲自去验证一番。”
“也是。”
阿簪抬起精巧的下巴,神气地笑起来了:“这些事情离我可还远着呢!我就不自寻烦恼啦。”
“那么慧明师父,我们来日再见!”
她俯身行了一礼,转身往寺外又去了。
而慧明站在原地看着那纤细瘦小的身影迎着夕阳的余晖,渐渐地走进橙红色的光里,一步步走下禅院通往人间烟火的山路,十分洒脱,再也没有回头。
直到那身影在远处凝结为一个小点儿,他才又转身继续看着眼前这棵桃花树。这是永明禅院唯一仅存的桃花树,恰是百年前净法前世亲手种下的那一棵。
如今百年已过,物是人非,好在这段缘分终究还是续上了。
“老友啊。”他喃喃自语道:“你还真是捡了个不得了的徒弟。”
他伸手摸上桃花树,那上面隐约有道剑刻下的伤痕:“希望…”
“她不要走上你我这条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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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打拜别了慧明师父,一路向东行近两个月,天朗气清,惠风和畅,别说雷击梧桐木,就连个雷雨天阿簪都未能见到。
这事儿也真是怪,不求的时候到处都是,偏偏到用的时候一个也无。她还真有些想念自家那个寂静的道观来,好歹雷击木还是能找到一两个的。
可她也确实给师父送了信,详细讲明了自己想取雷击梧桐木前往仙门的事情
她如今将最初穿着的道袍收进了包裹里,转而着了一身轻便耐穿的细布麻裙和窄袖的布衫,上头简单绣了两朵花。如今,这身衣服已经被折磨得风尘仆仆了。若是师兄在定会笑话她没个姑娘样子。
阿簪想了想,总不好一直一身衣服总穿在身上,好歹也应当有件换洗来用。于是不再抄这些山间野路,打算进到附近的村镇上看看能不能买到一件合身儿的。
哪知才刚刚行到村口,就叫她碰见了一件热闹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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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又回来更新啦!这回会好好把故事写完的!加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