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院长姓孙,老资格的医生,据说是中医世家出身,已退休多年。刚退休那会儿,开了一家诊所,凭借高超的技艺和当院长时积累下的关系和人脉,以及名声,他的诊所也逐渐升级成了一家私人医院,在治疗各种疑难杂症,接骨斗榫,针灸推拿等方面颇有建树,周边几个县市都很有名气。只是如今他已过古稀之年,精力大不如前,便交给他儿子在打理,他自己则去了乡下,喝茶下棋过起了田园生活,颐养天年。
他的老家,在一个距离县城数十公里的小镇,重建了老屋。在屋周围搞起了实验田,种起了菜,养起了鸡鸭,还挖了一个两亩地的鱼塘,每天收拾田地,钓钓鱼,除除草。这样天天运动,身体也得到了锻炼,日子过得十分充实,老夫老妻也是其乐融融。
钟书记自己亲自开着车,带着一家人在鱼塘边找到了老院长。老院长正翘着二郎腿,呡着茶,守着几根鱼竿。一番寒暄后,钟书记说明了来意。老院长笑道:“书记同志,现在的医院条件那么好,设备先进齐全,还有检查不出来的吗?”
在老院长面前,书记没有拿架子。苦笑道:“孙叔,您是看着我长大的,一般的事情我也不想来麻烦,打搅你的清净生活。不瞒您说,我们在医院里已经仔细检查过了,周院长亲自检查的,但是没有什么结果。”
老院长:“哦,是小周亲自检查,嗯!他的水平还是有的,既然没有什么结果,就说明没什么问题呀!难道要查出个什么病才好?”
钟书记:“孙叔,看您说的,我也就这么一个儿子,有些事情宁可信其有呀!”说完又对钟鼎鸣道:“鼎鸣,你给孙爷爷说说当时的情况。”钟鼎鸣本来是无所谓的,但是看到自己老子很重视,又不由得有些心神不宁起来,听到吩咐,先问好,再仔细诉说了头天晚上发生的情况。老院长一边听一边看了看他的神色,抓过他的手腕,放在自己的腿上,闭着眼睛仔细感受他的脉象。
庄树榕从车上下来,一手里提着一张小折叠桌,一手提着些水果小吃之类的走过来。看到气氛肃穆,便轻轻的支好桌子。
良久,老院长睁开眼睛,看到庄树榕,点了点头。庄树榕道:“孙叔好!”说着摆上了小吃,开始削起了水果。
老院长看看书记,说道:“小钟啊,你们是不是得罪了什么人?”钟书记道:“这个,孙叔,您也知道,处在这个位置上难免有些磕磕碰碰的事情,不过都是工作上的事,也不至于是什么深仇大恨吧!”
老院长点点头:“我明白。从脉相看,小鸣的三焦经阻塞不通,以我的判断,这是被人用手法强行封闭。你们看过武侠小说吧!所谓的点穴就是这样,这个应该就是武功高强的人用自身的劲气强行打入小鸣的经脉里!造成经脉运行紊乱。此时看来,不是很明显,但如此长久下去,对身体有很大影响,尤其是手脚四肢!但……”钟鼎鸣吓了一跳,书记也急道:“孙叔,有没有什么办法?”
老院长摸着胡须沉思道:“这可是很高深的本事,在我小时候曾遇到过这样的人……。不过听小鸣说那个人年纪也不大,这就很奇怪,按理说,能摸透经脉都得下多少年的功夫!能如此年轻就有如此本事,当真是了不起。我以前就经常告诫你们,别看你们现在看似地位挺高的,这世界上还有很多你们不知道的事情,还有很多你们惹不起的人!”
钟书记:“孙叔,瞧您说的,您还不了解我吗,我从来都是小心翼翼敬小慎微的,这次完全是这小子自己去招惹的事儿。您看他这能不能化解?”
老院长:“这个我只能尽量一试,估计没多大效果,人家也许就只是教训一下这小子吧,要不然,有这样功夫的人完全能够神不知鬼不觉的让你痛不欲生,你还找不出毛病,这可不是吓唬你们!不过这样的人一般是不屑于同平常人见识的,而且人家不是说了吗,会来找你们的,那就先看看再说。这样吧,我跟你们一起回城里去住几天,如果有机会,让我也见见这样人物。”
……
黎智轻轻的拿开压在身上的手臂,从小山的脖子下抽出自己的手臂悄悄的起身。虽然很温柔,很轻微,还是惊醒了身边的人。小山看看黎智,又看看自己,闭上眼睛感受了一番。先是有些欣慰,继而是失望,喊了一声:“哥!为什么?”眼眶红了,似乎要哭出来。
黎智知道她要问什么,抚摸着她的头发,说道:“小山,虽然我很喜欢你,也很想得到你,但是我不想是在这样的情况下。”顿了顿,又握住她的手,道“你昨天晚上喝得不少,再睡一会儿吧!听话,啊!”说完给她整理了被子。小山只感觉从黎智的手里传来一股热气,霎时传遍全身,感觉无比舒服。她看着黎智,想要说些什么,一股倦意袭来,就此沉沉睡去。
天色蒙蒙,小县城里已经开始有了忙碌的身影。黎智施展身法,看似不疾不徐的迈步行走,实则十分迅捷,不一刻,出城上一座小山上。这样的小山,在这片地区,比比皆是,个头不大,也是奇形怪状。山上杂草丛生,树高林密。
黎智找了一处稍显空旷的平地,摆开架势,从站桩开始,然后练起拳脚,由静至动。他打的是军体拳,相对江湖上各流派的拳法来说,这套拳相对简单,招式普通,没有什么花架子,练到高深处,一样威力无穷。黎智会的套路也就这几路,套路嘛,只是平时的练法,起一个经脉的拉伸舒缓作用,经历了无数的实战中,黎智从没有将一个套路打完,基本都只用得两三招,没一招都用不完,基本一个动作就见分晓。师傅曾留下了一本太乙拳经,主要是在讲“理”和对真气的运用,黎智揣摩已久,结合经验,可说是十分丰富。师傅说过,不管学什么,基本功是最重要的,就像是摩天大楼的基础,扎实了,到位了,那么一切都水到渠成,如果没有基础,练的招式再漂亮,那就是沙雕,一碰就垮。对此,黎智深以为然,境界到了,随手都是大招。
黎智放开毛孔,以意为拳,拳随意动,时而快,时而慢,时而重,时而轻。快时如闪电,慢时如背负万钧,重时能让树叶成利箭,轻时能让石头成粉末。打完几套拳,微微见汗,意念一起,便收紧了皮肤,找了一块大石头盘膝而坐,默守意念,引导丹田之气缓缓游走全身。
身处荒郊野外,黎智简单做完功课,从入定中醒来,火红的朝霞映入眼帘,太阳缓缓的跃出远处的山巅,就想是剥某种水果皮,剥到一半,轻轻一捏后面,那果实一下跳出来。阳光透过霞光,那山上仿佛披着五彩的霓裳。在太阳跳出来的瞬间,黎智感觉胸口也是猛的一跳,紧接着,一道如冰面破碎的声音在脑海里响起,轻微却又清晰。黎智静静感受,却又毫无所获,随即放弃,下山而去。
按照小山的提议,众人开车回了老家的小镇,时芬正坐在门口翘首以盼。黎洁和小龙争先恐后的跳下车,兴奋的跑过去,在时芬耳边叽叽喳喳的说话。以黎智的耳力当然听到了他们的话语,无奈的笑着请小山兄妹下车。小山和小苏从后备箱里拿出几个包装精美的盒子,黎智有些诧异,问道:“什么时候去买的呀?”
小山偏头一笑:“不告诉你!”小苏道:“这些咱们早就准备好的,小山可是准备了好久的。”
时芬和黎洁迎过来,小山和小苏喊道:“阿姨好!”黎智介绍道:“妈,这是我的战友邱小苏,这是小苏的妹妹小山。”
时芬满脸笑容,连声说道:“好,好好!走走,屋头去坐。”
不一会儿,时芬和黎洁一起煮了几碗开水蛋端出来,这是老一辈人的讲究,客人上门时,要先煮鸡蛋,就是常说的荷包蛋。那个年代穷,物资匮乏,鸡蛋可是好东西,还得放猪油,白糖,在农村来说,这是能拿得出手的最好的了。老辈人延续下了这个传统,拿自己认为最好的招待客人。
几人正好也没有吃早饭,看到热腾腾的鸡蛋,胃口大开。小苏假装推辞了一下,也就不客气起来。
黎洁留下来陪着时芬收拾碗筷,小龙则被要求在家复习功课,黎智带着兄妹二人逛起了小镇。
传说中,小镇也是有着悠久的历史,靠着一条江繁华过很长一段时间。沿着老街,几人来到了江边的码头。站在高高的石阶上,旁边有一座石碑,上面刻着水位线,其中有一条粗粗的红线,那是有一年本地有记载以来的最高水位,黎智给兄妹俩讲述着那一年的故事。码头上,人来人往,熙熙攘攘。渡船上柴油机的轰鸣,下船上船的喧哗,小贩们的吆喝,构成了一副繁忙热闹的景象,生活的气息扑面而来。
小苏说道:“好想坐一坐船,长这么大,还真的没有在这么大的河里坐过船!”
黎智说道:“那还不简单,走,我们去体验体验吧!”
河流在小镇上下游各建有一个水电站,使得小镇这一段成了一座水库,因此水流缓慢,渡船也相对平稳。
渡船在两边船舷安装有一溜长凳,黎智他们却没有坐下。他手扶着一根柱子,小山抱着他的手臂,把头靠在他的肩膀上,脸上带着笑意。河面的风吹起她的刘海和耳边零散的发丝,她用手轻轻的捋着,突然用手指着河那边的一处地方说道:“哥,你看那里好漂亮!”
顺着她手指的方向,黎智看去,正是许汉周的那处庄园的所在。微微一笑,说道:“好,那咱们就去哪儿转转?”
小苏站在旁边,观望着周围景色,不住的发出赞叹:“黎智,你们这儿真好!咱们以后老了,也在你们这边找一个地方,盖几间茅草房,修身养性。”他说的普通话引来周围的人都向他看过来,他挺挺胸膛,努力做出一副斯文的样子,向周围点头示意。
小水库边,许汉周拿起盖子撇开碗里的茶叶,端起来抿了一口,心里想道:“还是自己做出来的茶喝着香!”微微有些自得。当年建造这庄园的时候,从后面山上移栽了几株野生的茶树,培育几年,如今已颇有所得。正寻思间,外孙女小羽走过来说道:“外公,上次来闹事的那个人又来了。”
许汉周:“嗯?他又来干什么?人在那里?”
小羽:“他带着一男一女,小楚正领着他在转悠呢,一会儿就到这儿了。不过看他的样子,不像是来找事儿的。”
黎智一到大门口就看到小楚,主动打了招呼,并说明来意。小楚有些戒拒,连忙通知了小羽,自己带着黎智等人进了山庄,朝小水库的所在行去。一路上,她感觉黎智不像是不怀好意的样子,戒拒之心慢慢放下了,还介绍了起来。看着如画的景物,小山一路赞不绝口,不多时就到了小水坝上。
许汉周满脸堆笑,起身紧走几步伸出手来:“黎兄弟再次光临,老头荣幸之至呀!哈哈哈哈!”
黎智也加快脚步,伸出手握在一起:“许师傅客气!”看到两人如此亲热,浑不像才发生过不友好的事。
黎智道:“我这两位北方的朋友,没来过咱们南方,刚刚在船上看到你这边好漂亮,想进来参观,所以,我便带着他们冒昧前来,还望许师傅不要怪罪。”许汉周哈哈笑道:“穷乡僻壤的,可别污了朋友的眼睛才是。要不我们先坐下来喝一杯茶。”
小楚正在整理着茶具,接着道:“这是我们自己采摘的茶叶,外公亲自炒制的,用我们后山的泉水冲泡,也不输名茶,正宗的地方味儿!”
黎智:“许师傅太高看了,我们可不是什么高人雅士,品不出优劣的。”说着还是示意小苏兄妹坐了下来。
小苏从没有喝过盖碗茶,装模作样的做了一番动作,引得旁边小羽和小楚连连捂嘴。
许汉周说道:“小羽,你去安排一下,中午搞几个菜,咱们喝上一点。小楚,你陪陪这位姐姐,去咱们山上转转。”说完看向黎智。
黎智看看小山,见她颇有些意动,又见小苏在点头,便说道:“小山,许师傅这里可是咱们这里首屈一指的好地方!”
小山也确实想去转转,从记事起,都是在西域生活,看惯了大漠戈壁,雨雪风霜。到了南方,即使是人造的各种景观,但是那勃勃的生机,依旧让人心生向往。她高兴的跟着小楚,欢欣鼓舞而去。
黎智抿了一口茶,说道:“不瞒许师傅,最近我可能惹了一桩麻烦事。今天正好来到你这儿,想向你了解一些事情,还望不吝赐教!”
“哦?黎兄弟尽管开口,老头定当是知无不言!”许汉周拍着胸脯道。
黎智简要的说了钟鼎鸣的事情,许汉周很认真的听完。说道:“黎兄弟知道我们县的一把手是谁吗?”黎智道:“不知道。”
许汉周道:“我们县的书记姓钟,这个钟鼎鸣就是他的儿子。”黎智大悟:“难怪他可以嚣张,有一个好爹呀!”许汉周:“那可不是嘛!这小子那些年在县里可是一霸,我们这些人也都得让着他。听说那一年钟书记本来是要向上挪一挪的,而他搞出了命案,让书记很被动,在各方利益的交换下,最终没有挪动,要不是上头有人在保他,说不定现在都在那儿养老了。所以这一两年,钟鼎鸣那小子低调了许多,都没怎么听说他的新闻了,想来也是在家里被敲打得狠了。没成想这回碰到黎兄弟,嘿嘿!”
黎智笑道:“那么说起来,我还真的是闯祸了,呵呵!”许汉周也笑道:“闯祸嘛,那是一定的,而且还有一个庄家,在我们这地方也不可小瞧。不过我想黎兄弟是不在意的,虽然我们就只接触过一次,但是让我印象深刻呀!我相信黎兄弟可不是一般人,远远不是我所看到的。”
黎智:“许师傅可别误会,相信你对我已经很了解了,家住什么地方,家里有些什么人,都是做什么的,相信许师傅是了如指掌的。我也就是小农民一个,只是光脚的不怕穿鞋的而已!”许汉周哈哈大笑:“还好我不会再轻易相信,要不然又得栽跟头!”
小苏坐在一旁默默的听他们俩聊着天,时而端起盖碗儿喝上几口,或者给他们散烟,表现得很自然,完全没有因为没和他说话而有所不快。
许汉周给小苏续上水,说道:“这位兄弟贵姓?看兄弟的身材,想来也是练过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