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智接过小楚递来一块手掌大小的紫红色牌子和一张大红请帖。牌子入手略沉,黎智也不知是何材料,手感极佳,用料做工相当考究,牌子上书“万里”二字。黎智说道:“这牌子一定值钱!”
“那是当然,这牌子的用料当然价值不菲!但更值钱的是‘万里’这两个字!那可不只是烫金这么肤浅的,这种牌子是他们当代家主才可持有的,江湖中人能得此牌子,可说是大有面子!”许汉周单手举着酒杯,抚摸着,很神往的说道:“我这样的野路子,在这小地方还将就能混,但在他们那样的门阀大家面前,屁都不是!”
“许师傅这话就言重了,就你如今的条件,还想什么呢?我可是羡慕得不得了呀!”黎智说道:“咱自己凭本事讨生活,和他们两不相干,他走阳关道,我过独木桥,自在才舒坦!”
“话虽如此,但身处江湖哪有那么简单,如果能说得上话,那当然是好的,朋友多了路才好走嘛!”许汉周道。
“是这样的,行走江湖,不全在于武艺有多高,更多的是人情世故。”黎智点头,顿了顿,又道:“许师傅再讲讲万里家的故事,让晚辈多一些见识!
“好呀,难得黎兄弟有兴致,我们边喝边聊。”许汉周笑道。
说起万里家族,在峡西几路武林道上,享有赫赫威名,那却不是白来的。数百年前,震旦族的最后一个皇朝走了下坡路,天灾人祸,内忧外患,一时烽烟四起,正值乱世,震旦大地上战乱不断。万里家族本是一户耕读传家的地主之家,族中虽没有进士及第之人,但举人秀才也是出过不少,虽地处峡西夔州路的偏远之地,但在当地府县也是小有名气。可在这皇朝末日,同样是风雨飘摇。其时,震旦大地上,几方势力来回拉锯,战乱已持续数年,朝廷已无力稳定局面,各地有头面的人物都组织了民团势力以求自保。但万里家族却分为了两派,长辈们认为他们处于边远山地,穷乡僻壤,能做到相安无事,不愿意参与这乱世纷争。而年轻人一派却认为乱世之中哪有什么安宁可言。于是家族内部也开始争斗不休,最终,年轻人获胜。为首的年轻人叫做万里洪,据说他原来是另一个名字,已不可考,“洪”是后来他自己改的,效仿本朝开国的民族英雄的年号而来。他从小便熟读经书,儒门六艺样样精通,少年时游学四方,见多识广,更学得一身好武艺,他知道,这场乱世不是轻易能了结的。如今世道已经败坏,唯有组织起来,有自己的势力才可自保。随着天下大势逐渐的明朗,来自北方联盟的势力取得了定鼎天下的优势,他们由北向南席卷震旦大地,为了巩固统治,他们实行了剃发令,如有反抗便每每屠城,以至于生灵涂炭。天下间顿时处处哀嚎,十室九空。从小受到正统名教教诲的万里洪深知夷夏大防,数千年来,“身体发肤,受之父母的言语已经入了骨髓,却是恨不下心来剃了头发,从此断绝数千年的传承,于是他决心捍卫名教。彼时,有名教先祖的嫡系传人写信来劝,万里洪嗤之以鼻,将信扔进茅厕。带领族人上了曾经在数百年前也曾抵抗过异族的凌霄城,期望上天能有变数!但时移世易,英雄的后人也不见得英雄,在一片乌烟瘴气中,喧嚣落下了帷幕!国破家亡的结局,让万里洪心灰意冷,他独自一人四处流浪,如同乞丐般四处流浪,东南西北四处行走,随遇而安。不觉十数年过去,天下大势已定,此时的他已年近不或,想起过往种种,至今却杳然一身,不禁泪落两行。看到人们都已经剃了头发,只留下后脑的一团辫成辫子,说不出的怪异。他顿觉得悲从中来,在一个月圆之夜,来到了孕育家乡的那条河边,缓缓的走了进去,湍急的河水将他击倒,淹没,他未作任何反抗,任由河水冲击,进入身体……
但他命不该绝,那一夜正好有从上游放排经过,将他救了起来。等他醒来,听到流水哗哗的响,“难道我还在水里?”他想到。又发觉不是在水里,而是躺在床上,翻身坐起,发现是在一所河边的房子里,另一边人声喧哗,正要去瞧个究竟,房门打开了,两个中年汉子走了进来,见他醒了,年长者说道:“兄台醒了,在下赖永洪有礼了,这是我弟杜远洪,敢问兄台大名?”
听到两人名字,万里洪略微一愣,眼神一亮,但旋即看到两人头上的辫子,又暗淡下去,叹息了一声,道:“在下万里洪,多谢二位相救!只是我本意是追随先圣而去,以全我身后之名。”
赖永洪哈哈一笑:“兄台衣冠虽破,但仍可见赤诚,佩服!以兄台所说,其实一死了之并不难,还可保全令名!而我等偷生之人,每日受尽煎熬,那才是千难万难,但我兄弟二人却明白,唯有如此才可见将来!”
万里洪坐在穿沿,听得此话心头一颤,脸色数变,只听赖永洪继续说道:“我震旦数千年来所遭受苦难不知凡几,但从未断绝!相信此次同样不会!”
杜远洪又道:“但想数千年来,每有灾难,必然天降异人,如本朝洪武,拯天下于水火,万兄可不应枉言轻身!”
万里洪长身而起,双手抱拳道:“二位兄台之言醍醐灌顶,请受小弟一拜!”
三人聊得投机,仿桃园故事,便结义为异姓兄弟。两人告知万里洪实情,原来赖,杜二人曾是晋王手下,当年张大王兵败,有装有金银财宝的船只沉于这条河中。其时,晋王与叛军交战,虽打得张可望只身而逃,但也元气大伤,于是派遣两人秘密来此找寻张大王沉船。于是两人率领人手在此,在上游伐树放排,以此为掩护,找寻沉船,但大河滔滔岂是轻易找到的?待到晋王身死,大军覆灭,仍旧毫无头绪可言,悲伤之后,两人便干脆扎根此处,一面寻找沉船,一面积蓄力量。
从此,万里洪便也加入其中,更在此结婚生子,三人于伐树的大山中训练人手,并延请名师教授武艺,结合自身所长,也是练得一身好武艺。他们暗中在多地起事,但无一成功,直至晚年,三人创立了“自然堂”,由三家共掌。这自然堂便是武林中赫赫有名的自然门的前身。
时间又过了数百年,到数十年前,窃取神州的统治者越发的腐朽,有一位先行者振臂一呼,赖,杜,万里,三家积极响应,为先行者以极大的支持,又十数年,海外异族越洋而来,三家人更是竭尽所能,族人亲上前线,据说整整两代人所剩无几。
“这就是万里家的故事,都是世间流传的,有多少是真,多少是是假,这个就不是我所能知晓的了。”许汉周呡口茶说道,此时他们却是已经坐在了院子里喝起了茶。
黎智道:“真是了不得啊!”
许汉周:“那可不,这自然门的名声地位可不是白来的吧!呵呵。”
黎智:“就不知现今的万里是否还是如此!”说着打开了那张请帖,说是请黎智于三月初三日一叙,落款便是万里煌。
许汉周是早已知道内容,说道:“今天是二月二十,到三月初三还有将近半个月,还早!”
黎智:“是还早,到时再说吧!”
许汉周笑道:“这么好的机会,黎兄弟好像全然没放在心上啊!”
黎智道:“这有什么,其实我并不想和你说的这些武林中人打交道,当然也不想做什么武林中人。”
许汉周笑了起来:“黎兄弟如此身手,自然不屑于此,但自你第一次进我这大门,就已然踏入江湖,后来你教训钟鼎鸣,再到万里墨,你就是越进越深了,哈哈!”
黎智也笑了起来:“哈哈,不错,确实是这样,这个社会就是一个江湖,这个江湖里还有各种各样的圈子,每个圈子都是一个江湖。”顿了顿,又道:“那照这么说,我还真该去哟?”
许汉周:“据我所知,三月初三,以前是他们三家人的一场演武会,年轻一辈会在这一天比较技艺,后来三家远支也参加了,再后来,许多武林同道也去参加,只要是年青一辈都可以参加,逐渐成了一个武林盛事。以你的身手,去了一定会大方异彩!”
黎智:“那许师傅你参加过吗?”
许汉周:“我年轻的时候,大家都是关起门来自己玩儿,这个事情公开出来也不过二十多年,等我知道的时候,已经不再年轻了。况且,这个会也不那么容易进的。”
黎智:“你不是说年轻一辈都可以的吗?”
许汉周:“这倒是不错,但是他们也设置了门槛的,没有受到邀请的,须得去报名,报名后须得接受考核,实际上就是同他们较量一番,得到他们认可的话,才可以参加。”
黎智:“不错啊,是该这样,要什么人都去,岂不是成了菜市场。”
许汉周点点头:“道理是这样的。”喝了口茶,又道:“说到这里,还请黎兄弟帮个忙!”
黎智疑惑道:“难道许师傅也想去参加?”
许汉周哈哈大笑:“不,不,我这把老骨头那有资格参加啊,何况我这微末技艺,即使去了也只是徒增笑话耳!”
不等黎智说话,许汉周叹了口气,接着道:“我是想麻烦黎兄弟把我这两个外孙女带去,让她们见见世面!”说完便望着黎智。
小羽和小楚坐在一边一直没说话,此刻也兴奋的望着黎智,眼神里流露出希冀。
黎智哈哈大笑:“我当是什么呢,这有什么,我答应了!”
两女赶忙道谢,欢喜之情溢于言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