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肖老汉夫妇回来了,还从镇上帮景云抓了些治刀伤的草药回来。
接下来的日子里,景云在肖老汉一家人的细心照料下,伤口渐渐愈合。
半个月后已经基本能正常行动了,其实如果单纯的是箭伤,不至于这么严重,伤口也不会很大,关键是那羽箭是一种特制的箭,后来郎中为了取出箭头,不得不扩大伤口,又在河水里泡了一天,导致伤口有些感染进而引起发烧,所以才昏睡了三四天。
在养伤的这段日子里,每天白天都是肖碧云和肖胜云两兄妹在照顾景云,肖老汉两夫妻依旧天天出河捕鱼摆渡,日出而作日落而息。
毕竟对于普通百姓来说,只要还能干得动,就要不停的劳作,否则一家人就会断粮。
更何况因为景云的到来,不仅多了一个人吃饭,还需要拿出多年来积攒的钱财来帮景云抓药。
原本肖胜云也是要出去做活的,但有景云一个陌生男人躺在家里,让肖碧云一个还没嫁人的姑娘一个人照顾终究不太合适,所以白天基本都是两兄妹一起照顾景云。
虽然每日粗茶淡饭,给景云补充营养的也只是每餐一碗鲜鱼汤,可景云明白这已经是这家人最大的努力了。
这段日子是景云这一生过得最轻松惬意的时光。
当和这两兄妹相处几天之后,便互相熟悉起来,话也就多了起来。
两人最喜欢听景云给他们讲这些年走南闯北的所见所闻,奇谈异事以及东南西北各地的风土人情。
景云从南方的烟雨蒙蒙江南水乡讲到玉门关外的千里孤烟,从苏杭的小桥流水讲到大兴城的灯火阑珊,日子一天天过去,几人的关系也越来越亲近,肖胜云已经一口一个黄大哥,而肖碧云也许是觉得年龄还是有些差距,又或许是习惯了,依旧称呼景云为大贼,只是后面加了个哥字,于是就成了大贼哥,当然肖老汉夫妻在的时候除外。
从能下床走动开始,每天太阳落山之时,肖碧云做好晚饭,景云就会和肖碧云两兄妹坐在院外河边的那棵大树下,等着黄老汉两夫妻捕鱼回来,然后两兄妹都会很勤快的帮忙做些力所能及的活计。
每每这个时候,景都会想,如果自己的家人也能这般和睦,该多好,该会多幸福。
半个月很快就过去了,景云的伤口已经基本愈合,心想是该离开的时候了,毕竟肖家人的生活本来就有些拮据,这二十来天照料已经把他们的家底掏空了一多半,尽管肖家人从未开口说过这些,可景云暗暗发誓,将来一定要好好报答肖家的救命再生之恩。
离开的那天早晨,肖老汉用船将景云送到了运河渡口,又颤颤巍巍从衣袖中拿出一贯钱给景云作为搭船的路费和盘缠,可别小看这一贯钱,在普通人家这一贯钱通常需要几年才能攒下,而一贯钱能买二十石粮食,是一个六口之家一年的口粮。
景云确实需要钱,否则就无法回到东郡,可又不忍心将这一家人的积蓄全部拿走,最后几番推脱只拿了半贯,若省吃俭用抓紧赶路,也勉强够一路上的花销了。
见肖老汉一家对自己情深义重,景云此刻却是身无长物,于是扯下自己脖子上挂的那个圆形小玉坠,这是景云的娘从小就挂在景云脖子上的,玉坠上刻有一个陈字,还有一个凤凰图案。
景云单膝跪地,先行了一礼,对肖老汉道:
“恩公一家救我性命,对景云恩重如山,景云无以为报,此物乃是晚辈家传之物,请恩公务必先代为收下,当做纪念,等他日景云挣得了真正属于自己的三寸之地,再回来报恩公一家的救命之恩”
肖老汉自是百般推脱,最后见景云言辞恳切,肖老汉不收景云就真不起来,肖老汉不忍拒绝才勉强收下,说以后景云若真回来探望,定要归还。
离开的前一天黄昏,还是河边的那棵树下,也许是预感到了景云快要离开了,肖胜云两兄妹和景云说了很多很多话。
肖胜云说他最想去看看大兴城的十里长街车水马龙,想看看京城的高楼林立,华灯璀璨。
肖碧云却说想去看看江南的春暖花开,莺歌燕舞,也想看看水墨江南、绿水红桥、山明水秀。
两兄妹的想法依然是南辕北辙,时不时还唇枪舌剑,但这丝毫不影响兄妹间的感情。
其实景云已经喜欢这里的一切,喜欢这里的人和物,喜欢这里的淳朴,在内心中也已经把肖碧云几兄妹当成了自己的兄弟姐妹,如果可以,景云希望自己就在这里生活下去。
可自己终究还是要走的,因为娘亲一定还在望眼欲穿的等着自己回去。
十天后,景云重新站在了胙城县城门外,这一趟也算是凶险万分,不过终究还是活着回来了。
景云想着自己耽误了前后差不多一个月,老陈和商队应该早就回来,商队在东郡事务交接也应该早就处理完毕,要么都在东郡歇息,准备过冬,要么应该已经继续往上游的大兴城去了。
一边往黄府方向走,一边打量着城中来来往往的贩夫走卒,因为自己承诺的十年期限已满,也是该为将来做打算的时候了,哪怕只是做个普通的贩夫走卒,也要离开黄家的产业,更何况这些年走南闯北,对于生意场上还是有些资源的,或许能做些小本生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