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闪闪对着那个黑洞洞的摄像机镜头酝酿了许久,不停地深呼吸,终于在摄像机上的红灯亮起的那一刻,将自己的表情调整到了最佳,只露出八颗牙的优雅微笑,竟让人看不出一点紧张的气息。
事实上,贺闪闪的剧烈心跳都快要冲破天际了。
不仅是因为要面对镜头讲话,而且她对面现在起码站了近百名围观群众,领头的那个还是她妈,就站在人群正中,摆着一张慈祥无比、期待无比的脸盯着她。
这要是讲错一句话,或者打个磕巴什么的,就太丢人了,虽然大厂电视台后期也是要剪辑处理的,但现场这么多人可都能看见。
所幸九零年代还没有普及带摄像功能的手机,也没有直播和短视频网站,不然贺闪闪无数次被喊咔n机的糗样还不是早早插上翅膀飞入千家万户了?
在一旁的女主持人端庄大方,做了个简单的开场白后,就把问题抛给了贺闪闪,同时将一支黑色的话筒递到了贺闪闪嘴边。
贺闪闪脑中有一瞬间的空白。
然而贺闪闪是什么人?eq180的高智商研究员,即便她从来没有这类当众发言的经验,却有着天生的超强模仿和学习能力,她有样学样,很快就照着女主持人的样子,把自己代入到了一种平静自如的状态。
她沉下心来,回忆了一下此次采访的目的,然后开始慢慢组织语言。
贺闪闪先是面带着微笑问道:“不知道大家有没有去过那些现代化的养鸡场?”
在场的人面面相觑,不知道这个小饭店的老板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人群中稀稀拉拉地冒出三两声回答,有说去过的,有说没去过。
贺闪闪接着道:“去过的正好,没去过也不要紧,想必大家从电视上也看到过那种养鸡场平时是怎么养鸡的。几百上千平米、甚至更大的鸡舍里,一排又一排间隔紧密的鸡栏里,关着成千上万只鸡,不分白天黑夜地给它们喂食,而且投喂的都是加入了各种添加剂的工业饲料,为的就是让这些鸡能快速长大,早日出栏售卖。就是这种违背自然规律的生长方式,却被大工业时代所默认,并且蔚然成风。为什么?因为这样资本家才能挣到钱,才能获得巨额的利润。”
“至于鸡们的鸡权,人类的健康,则无人关心……”贺闪闪说,“那些毒饲料,是喂给鸡吃的吗?最终还不是进了人的肚子里?”
人群中有人忍不住了,高声问道:“你说的这些,我们早有耳闻,不过那都是在经济发达地区,咱们大厂哪有那种现代化的养鸡场?”
“可不是,咱们就一个厂办农场,以前厂子红火的时候,还能出些散养鸡,现在农场也不行了,据说这大半年连鸡的影子都没看到。”
“听说最近韩书记的儿子正准备重振农场,但恐怕一时半会儿也恢复不过来……”
人们开始议论纷纷,最终却都被贺闪闪的高声宣讲压了下去,“对啊,大厂半年都没鸡了,那你们想过人民饭庄先前每天卖出去的几百份宫保鸡丁,那鸡是从哪儿来的吗?”
贺闪闪这一问,把大家伙儿的情绪瞬间点燃了,人们哄地一下嚷开了,“你的意思是,人民饭庄的鸡都是用毒饲料催熟的那种?是他们从外边运进厂里来的?”
贺闪闪连连摆手,“我可没有这么说!没有证据的事情,可不能乱说!!我只是陈述我看到的事实,表达我的合理疑问。不过即便如此,也是合理合法的,法律允许商家进那种鸡,也可以卖那种鸡,只是说,选择权在消费者,在于每一位食客自己,你可以吃,也可以不吃。”
人群中又是一阵骚乱。
贺闪闪见火候差不多了,继续乘胜追击道:“这不仅仅是个人健康的问题,而是尊严的问题。如果我们麻木不仁,心甘情愿去吃他提供的廉价的、工业化速食品,那么我们跟那些被关在鸡栏里的鸡有什么区别?没头没脑地整天就是傻吃,把自己养得膘肥体壮之后,迎接自己的命运就是死亡。”
人群再次炸开,这次大家显然是怒不可遏,人人心中都充满了被愚弄、被欺骗、被伤害的愤怒。
“如果你不想成为商业化的牺牲品,不想沦为黑心资本家赚钱的工具,不希望我们的后代被摧毁,不希望大厂的未来更困苦黑暗,请你用行动来证明。”这是贺闪闪最终的总结陈词。
人群中爆发出雷鸣般的掌声,人们高呼:“黑心饭庄滚出大厂!”“支持闪闪的饭店!”“支持纯天然!支持定制化!”
闪闪的饭店门前一派热烈高涨。
录制过程相当顺利,现场采访很快就结束了。
灯灭关机,众人四散。大厂电视台的工作人员一边忙着收工,一边跟贺闪闪做最后的沟通。
“节目很快就会播出的,确定具体播出时间后,我会打电话通知你,到时候记得喊亲戚朋友准时收看哦。”
贺闪闪连连道谢,“真是太感谢你们了,辛苦辛苦!”
“真没想到,你一个十八岁的小姑娘这么厉害!帮着母亲打理饭店就已经很了不起了,现在面对这么多人,还有摄像机拍着,居然一点都不紧张,说话也很有条理,逻辑严密,很有说服力。”那位漂亮的女主持人对贺闪闪赞不绝口,“连我都要甘拜下风了,小姑娘很有明日企业家的风范呢!”
“哪里哪里!”贺闪闪谦虚道:“要不是有您在一旁稳住阵脚,我站不到最后。”
女主持人同贺闪闪挥手道别,“有机会我一定要来尝尝你的高端定制美食!”
“没问题,我给您免单!”贺闪闪答道。